除夕之夜,我買了一張200電話卡,站在街邊的電話亭裏給燕子打電話。我沒錢回家,但是電話費還是付得起的。
燕子說她想要我陪她倒計時,聽新年的鍾聲敲響,我就一直陪她打電話到淩晨過。她說她想聽著我的聲音睡覺,我就一直陪她打到她的夢囈聲響起,然後我掛下電話。然後,我再打過去,拜托她小妹幫我過去給她蓋被子。
她小妹在電話裏說:“姐夫,你怎麼不回來啊?”
這句“姐夫”她已經叫了好幾年。我也習慣性地叫她:“小姨子。”還有她弟弟,我一直叫他小舅子。
我說工作忙,新人要多表現,所以留守。
她開著玩笑說:“你不怕我姐姐被別人搶走了嗎?”
我說:“會嗎?”
我相信燕子,我認為她的定力一定會像我一樣。但是我忘了,花花世界裏,女孩子都有虛榮心,是人都需要有人暖心窩。並且我還忘記更重要的一件事,20多歲是夢的季節,這個時期的女孩處於一個愛做夢的年齡,愛情的夢五彩斑斕,我忘記自己應該要把她帶在身邊,隻是一味地覺得,還寵不起她,她呆在家裏會比出來打工要少受點苦。
大年初一,廠裏很安靜,該回家的回家,沒回家的都出去玩了,我孤家寡人躺在床上,懶到十一點鍾還不想起來,被窩暖暖的,在這寒冷的冬日裏魅力僅次於燕子。我就這麼躺在我的溫柔鄉裏。十二點鍾,肚子開始打雷。
過年工廠飯堂不開飯,隻能去街邊的小店吃。可是街邊小店也好多不開檔。我走很遠的路,都沒找到吃飯的地方,突然一輛車開到我身邊,衝著我打喇叭。
我心裏鬱悶,有車了不起啊!抬頭一看:寶馬X6.還真是一了不起的車子。估計我一輩子,都買不起它。
“藍月?”坐在駕駛座上的居然是藍月。你大過年的,不做父母的乖乖女,跑去廠裏了?你還寶馬X6.我突然發現自己不認識她了,這個女生,天天膩在我身邊,可是對她一無所知。
藍月打開車門說:“上車吧。帶你去吃飯。”
我說:“不用了,我隨便吃點什麼就好。”真有仇富的心裏,我連家都回不了,她開寶馬X6,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帶你去吃飯,你就不用走這麼遠了。”藍月說。
肚子裏傳來一陣咕嘟聲,我很不想上去,但是這聲音出賣了我。於是我就心不甘情不願地坐進去。
上車後,藍月說不是請我吃飯,是我陪她吃飯,她說習慣跟我一起吃飯了,這幾天沒有我陪著,她吃得不香,所以好幾天沒有吃飽飯了。
我說:“大小姐,有沒有這麼誇張啊?這話讓我們家燕子聽到了可不好。”她不再說話,直接把車開到驕子酒店,兩個人吃掉了足夠我回一趟家的錢。買單的時候她眉開眼笑的摸著肚子說:“真爽!”
其實她並沒吃多少東西,是我吃了。她在顧及我該死的虛榮心。
我不習慣她的那些上等人的消費,像什麼水療SPA之類的,我們把車子丟在大街邊,然後拉著她進溜冰場。
溜了一圈之後,我感覺有溫熱的液體滴在手背上。回過頭,我看到她正昂著頭,鼻孔裏蜿蜒地爬出兩條蟲蟲。“怎麼流鼻血了?”我立刻扶她靠邊,為溜個旱冰,付出血的代價,可不值得。
在旁邊坐了一會後,她說:“沒事,你去玩吧!我在這裏坐著。”
我看著她,想確認她是不是真的沒事。
“去吧!”她推著我。似乎我不去玩,她很不安。我沒心沒肺地跟她揮手,之後彙進人群裏。
還在上高中的那會,溜旱冰就是我的強項,正溜,倒溜,側溜,單腳溜……我還能溜著旱冰跳舞,那是我帶著燕子經常做的事情,每次她都會玩得很開心。
溜冰場的青年男女,都是熱血沸騰的,幾圈下來,有人有意無意地配合著我溜,我和他們把手拉到一起,溜得好爽,早把邊上的藍月忘到九霄雲外。
溜累了,坐下來休息,藍月遞給我一瓶水,我一仰頭去了半瓶。這一動作又讓我想起燕子。想起高中,我在打籃球,燕子坐在邊上看著,我從球場上走下來的時候,她遞一瓶水給我,我仰頭去了半瓶。
每次一起打球的同學都會笑我:有媳婦真好!
這時,一個剛剛和我一起溜冰的男青年說:“你女朋友真漂亮!”
“女朋友?她不是我女朋友。我女朋友在很遠的地方。”我說。
“那介紹給我吧。”
他們圍過來七嘴八舌。我看到藍月在笑,很開心很自然地笑,並且她的目光始終沒離開我。
“藍月,你看中哪個了,跟我說。”我故作大方。
我看到藍月低下頭,不再笑,隻是一臉悵惘。我想,她的溫柔我永遠不懂。藍月沉默了一會兒,告訴我,她很喜歡運動,剛剛看我溜冰,像是滑翔於空中的燕子,很羨慕!但是她注定隻能是看客。她從小就有流鼻血的習慣,隻要運動量稍大一點就會流,爬十層以上的樓梯,絕對要付出血的代價。像很多人經常做的跑步,打球……她都不能做,就連走路都不敢走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