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秋天來臨的時候，也算小有成就的我答應燕子要回家後，就去找姐姐。姐姐對我突然要回家的想法很意外，但是她很興奮。後來姐似乎想起什麼問題，問我給燕子買衣服了嗎？
“沒有！由於是忽然決定的，還沒來得及。”我說。
姐姐從口袋裏掏出八百塊錢給我，說其中五百塊給我作路費，三百塊讓我上街去給燕子買一身衣服去。
我把錢拿在手裏，心裏很不好受。我怎麼就這麼渾了，居然拿著姐姐加班加點的汗水錢，給女朋友買東西。我在心裏一個勁地鄙視自己。
“去吧！”姐說。
我問姐：“姐，你不添件新衣服嗎？”
姐姐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說：“我的衣服很多，買太多了穿不完。”
我知道姐是不舍得花錢。前幾年我哥的生意做虧了，家裏欠著人家一大屁股的債，父親朝夕之間白了半頭頭發，如果不把這錢還了，父親吃飯永遠都不會香的。其實也沒多少錢，就那麼六七萬的樣子，但這對於一個農村家庭來說，卻是一個天文數字。為了這個數字，我和姐一起攢錢，我每個月的工資如數交給姐姐，姐姐積到一起定期將錢寄給父親去還債，到現在為止總算還清了。
我雙手插在口袋裏，一個人走在街上，街頭巷尾到處都是促銷廣告，世界像被物質堆滿了一樣，可是這些我都隻能看。我的口袋裏隻有幾百塊錢，是姐加班得來的。我心裏頭在歎息，社會很富有，但是我很窮，我窮到連一套像樣一點的衣服都買不起。
我正站在嘉榮超市門口，藍月鬼影一樣飄到我麵前，我真懷疑她是不是跟蹤我，每次我才想到她，她就出現。剛剛我還在想著讓她幫我去挑一套衣服，她立馬就出現了，把我嚇一跳。
“你是幽靈嗎？”我問她。
“你在這裏做什麼？”她反問我。
我說：“我想買一套衣服。”
“OY！”她開心地拉著我閃進商業街，還一路走一路告訴我，超市裏麵的衣服是大媽大爹穿的，很老土。
藍月把我拉到專賣店去。是一家專賣男裝的，我搖搖頭說：“我想給燕子買。”
藍月又帶我去了另一個地方，一進店門，我就看中那條金絲絨的裙子，可是我口袋裏的錢除去路費，就隻夠一半。我問導購員能打折嗎？她們告訴我已經是打了七折了的，還是用藍月的貴賓卡。
我拿著衣服，心裏想著，要不是藍月貴賓卡裏的消費記錄，估計我已經被這些勢利眼的導購小姐們鄙視得體無完膚。
我把衣服放下，對藍月說：“走吧！”
藍月很沉默，我並不知道她心裏頭在掙紮。
我們走出了門口之後，藍月又轉頭回去，拿走了那條裙子。她怯生生地把裙子捧到我麵前說：“我希望沒傷害到你，如果你覺得那個，你就當借我的錢，以後再還我好了。”
我提著裙子，心裏不是滋味。我拿了兩個女人的錢，買了一條裙子給另一個女人。而另一件事，我狠狠地傷了藍月，她心裏頭愛我，可卻拿著錢為我買裙子送給我喜歡的女人。這就是她的掙紮。
如果是平時，我會認為她侮辱了我的男性自尊，把她的裙子丟進路邊垃圾桶。但是，這一次我接受了，我提著東西平靜的走著。我的不平常反應，嚇到了藍月。走到廠區附近的時候，她突然從後麵抱住我，哭著說：“我知道你難受，但是請你不要這樣。”
是的，我很難受。為了燕子，我居然做了這樣的事，我能不難受嗎？可是我難受，我有辦法嗎？我要麼空著手回去，要麼隻能這樣。
我承諾過用五年的時間給燕子打一個天下，可是到現在，和姐一起幫哥還了債後仍然一貧如洗。
我平靜地說：“放手！”
我有什麼資格難受，是我自己沒本事罷了，或許隻有燕子，這種笨蛋才會信我能有出息。我感激她居然沒把我甩了。
回到家裏，我媽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我，我撒腿往燕子家跑。我爸說我有了老婆忘了娘，我媽說不對，咱們家秀秀是老婆還沒到手，已經把娘忘記了。
我悲愴啊！我怎麼就成不孝子弟了。
我來到燕子家門口，她家裏似乎有好多人，原來是她父親回來了。
同在東莞，我從未去看過他老人家，似乎有點說不過去，但是我真的有點怕她父親。
小姨子坐在門口，一見我就大叫：“姐夫！”接著又往屋裏叫：“姐！姐夫來了！”
我還沒反應過來，胸口就結結實實被撞個滿懷，我的燕子已經張開翅膀向我飛過來了。
“我以為你要晚上才過來呢？”她抱著我興奮地說。
“豈敢！我放下東西就來了。我爸爸媽媽他們還在家裏等著我呢！”我說。
燕子一聽，杏眼一瞪：“那你還敢不在我家吃飯啊？”
我先問：“你爸是不是回來了？”
她說：“是！剛到。”
我說：“那我還是回家吃吧！”
燕子委屈地說：“秀秀！你是不是準備一輩子不跟我爸說啊？”
我突然覺得自己很過分，都到家門口了，老躲著也不是辦法，但是一無所有的我，確實沒底氣站到她父親麵前。並且我知道她父親現在就在屋子裏看著我抱他的女兒。我跟燕子的事，他一直都知道，但是大家都知道他不會同意，所以沒有人正麵跟他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