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卒當日李壽來至關上,看華人營盤雖眾,餐時炊煙卻稀,由此料定必為疑兵,其實不過數千人而已,於是當夜發動奇襲,高樂大潰,狼狽而走……
仰攀笑道:“今日之勢,與昔時何其相似啊?華人竟然不肯接受教訓……”
不過為策萬全,他還是耐著性子等到夕食的時候,結果點點炊煙,估算一下,竟然發現華軍實際數量比預料的更少,最多一兩千罷了。於是仰攀立功之心驟起,就臨時再從漢德縣內抽調人馬,撿選精銳八百,計劃於三日後的黎明時分,下山偷襲華營。
有士卒提醒:“昔日武考將軍破華,乃是夜襲……”仰攀笑著搖頭道:“我如何能與武考將軍相比?山路險狹,進退皆難,則夤夜下閣摧敵為不便——或許我朝隻有武考將軍,而能有這般統禦之能了。至於三日後往襲,是恐敵初至,尚懷警惕之心,彼若見我不動,乃漸懈怠,可攻也。”
他想得倒是挺美好,隻要摧破當麵之敵,便能如前一般,挺進沔陽,即便以我的能力,和手下這幾千兵馬,不能跟李壽當日相比,多半是攻不了城的,但終能威脅南鄭,迫使陶侃回師救援——計若得售,此戰首功在我!
總而言之,既然當麵敵軍不多,隻是疑兵而已,那我就絕不能坐守閣上,白白地浪費了建功立業的機會。
可誰成想三日後的黎明時分,仰攀親率八百健卒沿閣道而下,撞入華軍營中,卻隻見旌幟而不見人——明明這數日都有炊煙由此而起啊,理論上這頂在最前麵的,應該不是空營……旋即一通鼓響,伏兵四起,遠遠的望見一將高踞馬上,手挺一丈長鐵戟,甲胄輝煌,盔上還鑲嵌有三顆五角金星……
那將揚聲大叫道:“姓仰的蠻夷鼠輩,汝家甄隨老爺在此,可敢來試老爺的鐵戟麼?!”仰攀聞言,再細一打量那將身後新立起的大纛,隻見上書“虎賁軍帥護軍將軍甄”,不禁嚇得是肝膽俱裂,當即轉過身去,狼狽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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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隨設謀以賺仰攀,其實也是臨時起意。
他原本隻是不耐煩在南鄭城內養傷,同時也擔心巴氐以圍魏救趙之策,趁著陶侃南下,自梓潼發兵來襲漢中,所以才討了一千兵馬,跑到劍閣來威懾敵軍——至於攻閣,自己已經摔過一回,把腿都給跌斷了,自然不敢再起此念。
也正因為如此,甄老爺擔心有損自家威名,才不肯打出旗號來,隻讓副將陳劍出頭。等到安營下寨後,陳劍來請示,咱們攤子鋪得太大,若要多造土灶,假意燃火為炊以惑閣上氐兵,恐怕人手不夠啊,怎麼辦?
甄隨朝他一瞪眼,:“該多少人,便壘多少灶,何必多造?”
陳劍那不成,我聽人起過,當年高樂將軍也是到此而做疑兵,結果就因為營壘雖眾而炊煙卻稀,被李壽看出了破綻,連夜偷襲,導致大敗——甄帥慎勿蹈此覆轍啊。
甄隨撇嘴道:“那廝膽怯,是我軍中之恥,他的姓名,再勿於老爺麵前提起!”隨即仰起頭來一琢磨——我怕人偷襲嗎?我又不是高樂!氐兵若敢離閣而來,不是正中老爺的下懷嘛,起碼可以狠狠殺他一陣。
於是下令,咱們就按照人頭數壘灶造飯,不必多事——隻是具體跟哪兒壘灶,士卒卻安歇何處,這個可以道道了……
轉念又一想,閣上隻是無名下將而已,並非李壽,倘若不敢出閣,白費我一番苦心……可也不定,對方瞧著當麵的不是老爺,而是陳劍這等貨色,膽氣就能壯些了呢?原來老爺不打自家旗號,是早有預見啊……我這縝密心思,連自己想起來都感覺有些可怕呢,嘿嘿~~
一連等了兩日,不見氐兵來襲,甄隨多少有些不耐煩,好在壘灶之類的事情也不需要他親自過問,這才照行不變——至於士兵得跑到前營去壘灶做飯,吃完了再歸中營歇息,嘖有煩言,他就不管了,難道還有誰敢跑來找老爺討法不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