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德四年二月,陶侃終於擊破李壽在綿竹的防線,進迫雒縣。
雒是益州舊治,距離成都不過百裏之遙,且無險阻。而李壽既敗,李班又被陸和圍困在閬中,則成都可用之兵,已不足萬眾了。
因為缺乏組織性、紀律性,使得成軍隻能打順風仗,一旦遇挫,士卒必然奔散,還肯跑回成都去為李家效命的,少之又少。到了這般境地,李雄再無回之力,不禁氣沮,旋在李驤的反複勸下,打算去帝號向華朝稱臣。
李壽倒是還不肯罷休,建議暫且放棄成都,南退至犍為郡內,聚集兵馬,圖謀再舉。但且不論這主意有多麼不靠譜,以他敗將之身,如今放屁也不響啊,終為李雄所斥退。
於是李雄就派李驤去往陶侃軍中商談條件。李驤先提出來,希望能夠去帝號而為華藩,並交出三巴和益州之半,僅守蜀郡以南地區,以換取陶侃的退兵。陶士行並不正麵回答,隻是笑笑:“大軍既至雒,旦夕可臨成都,則李仲俊(李雄)尚望王於蜀地麼?”
我也不要求你無條件投降,但你們提出來的條件,能不能更有誠意一點兒啊。
李驤頗感無奈,於是極言李氏本無外於中國之意,純屬為故晉官吏所逼,無奈而割據梁、益——“素聞子仁厚,可能寬恕我主,使免死罪啊?”
陶侃點點頭,安慰道:“吾來前,亦請子之命,將如何處置李氏。子雲,李氏雖然割據一隅,不從王化,終無大殺戮百姓之惡,反有恩惠於益州,與胡、羯不可並類,自然不必顯戮。若肯幡然改悔,可如昔劉禪、孫皓故事……”
也就是,李氏一族隻要肯投降,隨軍內附,不但性命無憂,且還能長享富貴——當然啦,幾代之內,別想要徹底的自由了。
然而陶侃隨即將話鋒一轉,道:“隻是,若李氏止王於梁、益,還則罷了,竟敢僭號稱帝!則不知究竟何人慫恿李仲俊啊?雖百死不能贖其辜也!”
這話就得很明白了,於是李驤返回成都之後,即奏明李雄,將前丞相範賁誘至朝中斬殺,隨即李驤就捧著範賁的首級,二入華營。
——當初攛掇李雄稱帝的本是範長生,可惜範長生早就已經掛了,故而李氏才斬其子範賁,以表示自家的誠意。而陶侃之所以授意李驤殺範賁,一是為了威嚇尚不甘願臣從的李氏族人、臣僚,二是明宣篡僭之惡,好給下人一個交代。
當下見了範賁的首級,陶士行便即點頭道:“可矣——吾當先入雒。”
於是雒縣打開城門,放華軍進入,陶侃在城中歇兵三日,以待李雄做好投降的準備。甄隨對此表示不滿,:“既已得雒,當直取成都——倘若李雄假意出降,其實南逃,又怎麼辦?”
陶侃笑道:“彼若敢逃,舉族殄滅——自可由甄將軍率兵往追,將軍豈不願乎?”
甄隨心我腿腳要還利索的話,當然希望李氏不肯投降,我好把他們全都殺光啦,隻可惜……
三日之後,華軍主力離開雒縣,進至成都郊外,李雄果然自縛輿梓來降,陶侃乃親解其縛,命撤其棺,然後拉著李雄的手進入了成都城。
成國——原本曆史上,李壽篡位後改號為漢,故而史稱成漢——就此覆滅,李雄被押至洛陽,降為朱提侯。
終究李雄並無大惡——實話當晉末下大亂之時,李氏在益州自立後,頗為關注民生,尚能保安一方,對於地方而言,其功不下於涼州張氏——所以就不必如晉對待孫皓那樣,給個“歸命侯”之類極不厚道的惡號啦。
且李雄既降,李班等亦不能獨存,周邊郡縣,乃陸續降附。自然還有堅決一條道兒走到黑的勢力存在,陶侃乃命陸和、周撫等分兵往定。
前後招收李氏降卒不下三萬之數,其中巴蜀之民,全都釋歸隴畝,至於略陽氐和原本跟隨李特兄弟入蜀的關西百姓,則計劃分批遷回雍、秦二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