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紹傑在小區門口看見蕭嘯已經是臨近春節的事了。今年的春節離元旦特別早，人好像一直處於節日的氛圍裏，很容易就渙散下來。學校的寒假已經開始，石紹傑每次出門已經看不見背著書包帶著困倦表情的學生了。他將買來的幾瓶酒用塑料袋套好掛在車把上，然後小心翼翼地朝前推著車。此刻出現的蕭嘯就像隻受了傷的流浪貓，他沒有穿外套隻穿著襯衫和牛仔褲，身後的背包幾乎遮沒他大半個身體。他站在小區門口的行道樹旁，朝小區裏張望，有人經過時，他會立即轉身把目光放在其他地方。石紹傑覺得自己沒理由視而不見，他理所當然地囂張了那麼一點，那點張揚很有用，少年在幾米外就覺出他的靠近，立即縮到樹後去了。
石紹傑走進那顆樹時，正看見少年吐出的白氣在麵前若隱若現。
“都被看見了還躲什麼躲！”
“要你管！”蕭嘯從樹後衝出來，滿臉通紅。
最近，石紹傑的心情很好，所以沒有在意這小鬼惡劣的態度。他上前一步把車支在樹邊，然後將圍巾脫下來掛在蕭嘯的脖子上：“我不管你是不是耍酷，我都穿大衣了，看你穿那麼少我心裏不爽。”
“不要你管，裝什麼好心！”蕭嘯將圍巾扔在地上，轉身就跑。
石紹傑早料到他這一招，一下手就拉住他背包上麵那個半圓形的拎環，順利地將那個異常別扭的小孩拽進自己的懷裏：“你不要最好，我就是喜歡強迫你做你不喜歡的事情。給我戴上，逞什麼強，拽什麼！”
“神經病，變態！”蕭嘯盡力掙紮，但石紹傑似乎下定了決心要把那根圍巾固定在他脖子上。因此，這兩廂實力懸殊的對決結果是，石紹傑大獲全勝，至少現在就讓他主動幫那小子解開脖子上那個死扣都不是一時半會的事。
“光天化日之下欺負國外未成年友人，而且還是在加了一夜班到處想找人出氣的人民警察麵前。你膽子不小啊！”姚俊從一輛車裏探出頭。
“你還待在那破車裏幹嘛，還不快來幫忙！”
“這麼一個小孩都要我幫忙你丟不丟人，我可不管，拜拜……”姚俊朝他揮揮手，關上車窗將車順利地駛入小區內。
“放開！放開！”石紹傑沒空鄙視姚俊的冷漠，繼續跟懷裏的小鬼較勁。
“紹傑，玩什麼呢？”
“石紹傑同學，你居然好這麼一口！人家搶良家婦女還情有可原，你居然搶小男孩？！”
不遠的地方，連凱和郭靜手挽手儼然一副老夫老妻的樣子。
“看什麼熱鬧，過來幫忙！”石紹傑把蕭嘯整個人都提了起來，“阿凱幫我把自行車還有那幾瓶酒都拿過來，我現在要先把這小鬼帶回去。”
石紹傑把蕭嘯扛在肩上的時候，他聽見風從他耳邊“唰”地一聲溜過的聲音。少年瘦削的肋骨頂在他的肩膀上。他想他肩膀上扛的並不隻有一個少年的重量。因為那時他的心也突然變得沉重起來。
說是春節前，是因為那見鬼的長假還未真正開始。假期永遠跟不上節奏，在心情的點名冊裏它總是個遲到早退的家夥。今天是小年夜，小區各處的年味已經很濃。每走過一棟樓總能從裏麵聞到一股誘人的味道。
“臭小子，讓你去買酒怎麼買那麼久，人家姚俊人都來了。”石紹傑人在玄關就聽見從廚房出來的媽媽不停地數落他：“你……你騎自行車撞人了？叫救護車呀，帶回來幹什麼！”石媽媽一愣，最近沉溺於履行父親職責的男人從衛生間衝出來，手裏的煙還來不及熄滅，“小子你又闖禍了？”
“都什麼跟什麼啊！”石紹傑一把將蕭嘯扔在沙發上，自己剛想轉身解釋，緊隨其後的郭靜先進了門，之後是連凱若無其事地拎幾瓶沉甸甸的酒。
“臭小子，有讓客人自己拎酒的嘛，你是不是成心找打啊！”
“沒關係，是我自己要替紹傑拿的。我們認識那麼長時間了，阿姨您千萬別把我當外人。”連凱笑得很專業，郭靜提提嘴角表示不屑：“阿姨，您真的別跟我們客氣，特別是跟他。”她將手指著連凱，“您看看，他真的是太久不來了，到了這裏居然還假笑。簡直有病！”
“大過年的什麼病不病的，連凱是自己人我知道，我不是正數落這臭小子不懂規矩嘛。你看看，還帶了個……咦，這孩子……”
“媽，這是我學生被我……撿回來的。”石紹傑好不容易找到插話的間隙。
“撿？哪兒撿的，我怎麼就撿不到。”男人對初次見麵卻嚴肅無比的蕭嘯很好奇，把煙頭掐進煙灰缸後，就用那根掐煙的手指戳著蕭嘯的臉：“還挺好玩的！”
“離我遠點！石紹傑你這個瘋子，你這叫綁架！再不讓我走，我就報警！！”蕭嘯瞪著眼睛，臉漲得通紅。
“誰要報警！”姚俊從石紹傑臥室走出來，將眼罩移到額頭，“怎麼到了這裏還不消停！石紹傑你去擺平他，開飯了就叫我，我要再睡會兒，誰再煩我就當襲警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