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我為卿狂驚世婚戀(3 / 3)

有一次會雲在電話裏對李敖說:“你為什麼那麼神秘呀!”

李敖說:“我神秘嗎?我從來沒覺得呀!要知道神秘也是一種不可靠的東西。”

會雲說:“你是說你不可靠嗎?”

李敖說:“我說的是神秘,當然我也是不可靠的。”

會雲放下電話在心裏說了句:“不是越來越神秘,而是越來越糊塗。”

有一次李敖把會雲請到家裏來,李敖看見會雲臉色有些憔悴,便問她最近忙什麼怎麼忙得氣色如此不好。

會雲不說話,隻是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李敖。

李敖說:“那麼厲害的嘴巴怎麼一下子變得沉默了,是被男人騙了,還是你騙了男人?”

“當然是被男人騙了。”

李敖一本正經地問:“那人是誰呀,我可要打抱不平。”

會雲笑了起來,說:“那人就是你呀!”

李敖擁住了會雲,仔細地親吻著她的眼睛和鼻子,最後堵住了她的嘴。

李敖說,這就是奇跡。會雲說,這就是神秘。

李敖和會雲的感情發展出乎周其新和蕭孟能的意料之外,蕭孟能有一次對李敖說:“Martha是台大高材生,周其新花了大價錢請過來,如果你們的關係發生什麼意外,讓劉小姐傷了心,她會離開周其新公司的,這會讓其新很惋惜的。”

李敖不解地看著蕭孟能,蕭孟能又補充了一句:“李敖。我不會幹涉你的私生活,不會的,我的意思是祝福你們,好好待Martha,讓她開心,這對其新有好處!”

李敖理解了蕭孟能內心的矛盾和顧忌,但他沒有回答蕭孟能,他覺得連蕭孟能這樣的人也如此神經過敏,足實有些可笑了。

李敖對會雲如何,自己心裏最清楚。他喜歡女人,但他不是如蕭孟能想象的那麼隨便的人,他愛會雲,他愛她的清純和美麗,也愛她的善良和靈氣。

在李敖隱居的日子裏,會雲知他最深,愛他最多,護他最力。有一段時間李敖一連五個半月不下樓,都是會雲照顧他的。為此李敖常常獨自感慨:會雲真是個了不起的女人。

李敖結束隱居生活,複出文壇,最高興的自然是劉會雲,這個深愛著李敖的女子,從街上買來了一大堆刊登李敖複出消息的報紙,把李敖都快嚇壞了。當1979年下半年電影明星胡茵夢闖入李敖的生活後,會雲便從李敖的生活中消失了,她去了美國。

會雲去了美國後沒幾天,9月18日,《中國時報》發表了李敖的歌詞《忘了我是誰》:

不看你的眼,

不看你的眉。

看了心裏都是你,

忘了我是誰。

不看你的眼,

不看你的眉。

看的時候心裏跳,

看過以後眼淚垂。

不看你的眼,

不看你的眉,

不看你也愛上你,

忘了我是誰。

此歌詞後由新格公司作為“金韻獎”第一名推出,由邱晨作曲,王海玲演唱。李敖認為,這個時候發表這首歌,正好表達了他對會雲的思念之情。

六、倦鳥思歸,愛有歸宿

1982年2月10日那天,李敖刑期已滿,走出了土城監獄的大門。他重新回到敦化路上的金闌大廈,又開始了寫作生涯。在這幾年裏,李敖準備做的另一件大事就是培養他和王尚勤的女兒文文。李敖準備在文文中學畢業以後,將她送到美國去讀大學。與此同時,李敖也為從美國不斷傳來的消息而憂慮:王尚勤和文先生的婚姻也亮起了紅燈。他們常因為許多生活小節而發生爭吵。雖然這時的王尚勤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雖然她已經決定在美國長期定居,可是,李敖仍在掛念著她的近況。他希望在不久的將來將文文送到那裏去,讓已經長成大姑娘的文文在自己生母的嗬護之下留學成才。

李敖來到路旁一個公交車站。

忽然,李敖的眼睛一亮,他發現就在距自己不遠的地方站著一位女學生。冷眼一看,很像他從前的小情人小蕾!那女孩子側身而立,正在利用候車的時間閱讀一本雜誌。李敖從那白底黑道的封麵上,一眼就看出是他在土城監獄時編發的《李敖千秋評論》叢書第三期。再看那讀雜誌十分投入的女孩子,身高幾乎與小蕾相同,也有一米七以上,頎長而豐滿。一頭烏黑柔軟的披發,映襯著一張白皙渾圓的鵝蛋臉。李敖感到她很清純可愛。特別是她讀書的神態幾乎與小蕾一模一樣。李敖看著看著,就情不自禁地走近了女孩子。

他發現她正在看自己寫的《中國文學史中的異源合流》一文。那是李敖在1981年春夏之交寫的論文,那是他入獄以前最後發表的文章,沒有想到事過一年以後,這個陌生的女孩居然會在大街上閱讀著自己的文章。李敖的心裏一熱,開口問道:“小姐,你覺得這期《千秋評論》辦得好嗎?”

女孩子回頭瞟了他一眼,沒有理睬李敖,又去看手裏的雜誌。

李敖的眼睛一亮,他看得出女孩對他辦的雜誌很關注,也看出這是一位氣質非常高雅的女孩。特別是她那雙秋波閃動的大眼睛裏,有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孤傲。李敖看了她—眼,再問:“我寫的文章怎麼樣,有什麼值得商榷的地方沒有?”

“什麼?”本來無意與李敖搭訕的女孩,再次抬起頭來用一雙驚奇的眼睛凝視著站在對麵的李敖,說:“你寫的文章?難道你會是李敖?”

“我為什麼就不能是李敖呢?”

姑娘搖晃著頭,反複觀察著李敖,不相信地說:“你不像,李敖應該有文人的氣質,可是你有些流氣。再說,李敖現在不可能出現在大街上,他現在在監獄裏,請你不要冒充名人!”

李敖見這高傲的少女用不屑的眼神望著他,心裏既感到生氣也感到好笑。他上前一把將那本自己編的《千秋評論》奪下來,說:“姑娘,你好好看看,我到底和這書上麵的照片有無區別!我對你說,李敖早就出獄了。他這次隻坐了半年牢,他已恢複了自由。現在站在你麵前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李敖啊!”

就在姑娘凝視他的時候,一輛公交車駛了過來。附近候車的人都擠上了車,可是那個文靜的女孩子卻忘記了上車。剛才她還認為這個陌生人與她心目中的李敖相差十萬八千裏,可是當她重新打量李敖,再和手中《千秋評論》扉頁上的李敖照片對照一看,漂亮的大眼睛裏立刻現出了驚喜的目光。

“呀!原來你真是李敖?他可是個大作家啊!”姑娘馬上變得熱情起來,剛才那股倨傲之氣不見了。但是,在姑娘心裏仍然有一個解不開的疑問:大名鼎鼎的作家李敖怎麼可能出現在大街上,怎麼可能與自己主動搭話呢?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李敖笑笑:“李敖確實是個作家,可是他也是個普通人啊。”

姑娘親切地說:“李老師,見到您真是我的榮幸。早在讀初中的時候我就喜歡讀您寫的文章,我上大學的頭一年剛好您的《李敖全集》出版了,我是用自己節省下來的獎學金買了一套。現在還放在我花蓮的家裏!”

“你的家也在花蓮?”李敖忽然想起了王尚勤。花蓮曾經是李敖魂牽夢縈的地方,沒想到麵前這位像小蕾的清麗少女,竟然也住在那常年會有台風登陸的東部城市。

“是啊,還有誰也住在花蓮?難道您有什麼親友住在那裏嗎?”

“不不,我的親友早就不在那裏了。可是花蓮是我一直想去而沒有去成的地方。”

“花蓮可是個好地方呀!有許多天下少見的風光。特別是那裏有著名的魯閣幽峽,什麼時候您到我的家鄉去看看好了,那裏有許多人喜歡看您寫的書。”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有人特別喜歡您寫的《獨自下的傳統》。那時我還小,到書店裏去看搶購的場麵很感人。從那時起,我就知道台北有一位叫李敖的大作家,可是沒想到今天我會見到您!”

又一輛公交車駛過來了,可是姑娘和李敖又放了過去。他們似乎早在上輩子就是老熟人、老朋友了。雖然她的年齡比李敖年輕了近三十歲,可是,他們的交談卻顯得十分融洽。他們站在公交車站的候車台上,談了很長時間,直到姑娘的肚子餓得咕咕響的時候,她才發現夏日的晚霞已染紅了天邊,才知道不能再在這車站上浪費一位作家的時間了。姑娘不無歉意地告辭說:“我要回學校了,現在您也該回家了,真對不起,為我您在這裏耽誤了許多寶貴的時間。”

李敖說:“不行了,現在你就是回學校去,也怕早就過了吃飯的時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請你吃頓便飯吧!”

姑娘的臉色紅了:“不,這怎麼好意思呢?您現在連我的名字也不知道,如此萍水相逢,我怎麼可以吃您的飯呀?”

李敖說:“你叫什麼名字,你可以現在就說嘛!對了,我還沒問你在哪一家大學讀書呢!”

盛情難卻,姑娘隻好隨他向附近的飯店走去。路上,她告訴李敖說:“我在文化大學讀美術係,馬上就要畢業了。我的名字叫王誌慧,小名叫小屯!”

“小屯?!這個名字太好了!小小的屯子!我們東北老家有許許多多的鄉村,都叫小屯子,你的這個名字叫我馬上就想起我的故鄉啊!”李敖高興得神采飛揚。隻因為王小屯這個半土不洋的名字,忽然將他們之間的關係拉得更近了。王小屯也不再像初遇時那麼靦腆矜持,李敖的平易近人和淵博的學識不能不讓王小屯心動。

他和她一路交談著,不知不覺地來到路旁一家名叫“羅曼蒂”的法國大餐廳。

李敖和王小屯邊吃邊進人了傾心的交談。他和她談得那麼投機、那麼融洽。從小喜歡文學卻投考美術專業的王小屯,在學識淵博的李敖麵前,變成了一個虛心的小學生。她感到今晚的邂逅對於她來說是一個幸運的開始。這頓飯一直吃到夜深人靜,她和他還言猶未盡。可是,餐廳要下班了,王小屯隻好和李敖依依分手道別。

也就是從這一天開始,李敖和王小屯開始了長達八年的愛情長跑。這期間,李敖又一次從事業的低穀中掙紮出來,重新成為了台灣文壇上一顆耀眼的明星。在李敖的熏陶和影響下,天資聰穎的王小屯在文化大學畢業以後,投考了中興大學的中文係。1992年3月8日那一天,王小屯終於成為了李敖名副其實的妻子。李敖在經曆了大半生的風風雨雨以後,總算最後找到了他最理想的愛人,真正組成了一個和美溫暖的家庭。在他們新婚的時候,李敖請來陳兆基等四位朋友做他和王小屯的證婚人。李敖親筆在他們的結婚證書上寫下四句話:

證人從老,

證書從俗。

正朔從偽。

三從出爐。

這是四旬寓意深刻的話,也是李敖多少年來對自己終身大事的係統概括。

不久,李敖又喜得一女一子。在李敖步入知天命之年以後,他的多彩人生又經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特別讓李敖難以忘懷的是,他在第二次出獄後不久——1984年春天,他終於得到了蕭孟能當年誣陷他並讓他無辜蒙冤的鐵證,以蕭孟能犯有“竊占罪”提起訴訟,曆經幾審,當年的10月10日台灣“最高法院”判處蕭孟能犯有偽造公文罪和竊占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六個月。

李敖又在那曾經敗訴的法庭上與仇人對壘。他記得在那次最後的庭審之前,在法庭外邊等候開庭的時候,忽然發現一個女人向他飄然走來。她穿著他所熟悉的黑色裙子。白色的短衣。她仍然像在新城蕭家初見時那麼漂亮。胡茵夢的麵色有點慘白,她站在庭前遠遠地向坐在椅子上的李敖凝視著,眼神裏有些迷惘。胡茵夢身後緊緊跟隨著一個人,他就是蕭孟能。原來胡茵夢又是來為蕭孟能的官司出庭作證的。

李敖沒有再怪罪胡茵夢。因為她現在早已不是他的妻子了,她完全可以以陌生人的身份出庭,替她認為值得同情的任何人作證。

“李敖……”胡茵夢怯怯地走向李敖。李敖也不回避,因為回避也來不及了,他隻好站了起來。半晌,還是胡茵夢先開了口,她說:“你老了!”

李敖笑了笑:“和你一樣老了!”

胡茵夢苦笑:“你看我的頭發剪短了。”

李敖說:“你當年不是預言要當尼姑嗎?還應該剪得更短一些才是!”

胡茵夢不想和他鬥嘴,隻朝李敖淺淺地笑了一笑,轉身輕盈地離開了,獨自向著法庭走去,那是她必須要去的地方。因為幾年前她為蕭孟能所作的偽證,今天必須由她出麵澄清。

隨她走上前來的是蕭孟能。他不敢和李敖的眼睛對視。他想走開,卻又讓李敖迎麵攔住了,李敖無意在這種時候去難為蕭孟能,他仍舊以從前老朋友一起談話時的口氣,對他拍拍肩說:“孟能,你沒有想到吧,你先前告我坐了六個月的牢,今天我也要告你坐六個月的牢。如果法庭當真這樣宣判,那麼就是天理人心使然。因為我們的恩怨這就扯平了!”

蕭孟能尷尬地笑了笑,想走,被李敖一把扯住了,說:“孟能,你放心,我會對得起你的。將來有一天你死了,小R不理你的時候,我們朋友一場,我還會買個金棺材送你的!”

蕭孟能聽了李敖的話,欲言又止。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嗓子被什麼東西給卡住了。他心裏有許多的痛悔、失望和自疚,他覺得在李敖的麵前抬不起頭來,就在他難堪萬狀的時候,法庭裏傳來了法警敲響的鈴鐺聲……

煙塵彌漫千重霧,

辛苦或先樓前樹。

達者無為無不為,

且為後世鋪長路。

這是李敖在出獄後信筆寫下的詩。有時候他在無事的時候也會思念從前和他一起生活過的女人。胡茵夢更是李敖不時想著的人。可是,不知為什麼,他再也看不到她主演的電影了。

好在李敖不斷有新的慰藉。他和王尚勤所生的女兒小文終於去美國留學了,她可以在自己生身母親的身邊安心就讀了。1994年李文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還拿了一個教育學士的學位。王尚勤也終於在和文先生共同生活了十五個春秋以後分手了。隻是讓李敖始終牽掛不已的是,他在最困難時期的情人小蕾,雖然就和李敖生活在同一座城市裏,可是,這麼多年來,李敖卻再也不曾見到她那熟悉的身影。

小蕾今在何處?也許她是隱居在台北這個三麵臨水、一麵傍山的城市裏,有意不再與李敖相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