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華燈照亮了整座城市,手握著郝剛的結婚請柬,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男孩就要成為別人的新郎了,我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
初來這座美麗的南方城市,我才15歲,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說起來,還有一段難忘的經曆呢!
那年,在南方見過世麵的表姑逢人便講:她在一家電子廠任廠長助理,月薪兩千多,工廠效益好時,普通員工也能有千兒八百的工資。我剛好初中畢業,在家閑著沒事悶得心慌,便跑到她家問能不能帶我出去闖一闖?表姑先是從頭到腳看了我一遍,然後拿出手機,邊撥號邊往外走,好像說什麼內部機密怕我聽見似的。回來時,她顯得很高興,大概是工廠方麵同意她帶我去了。她問,你有沒有身份證。我說:沒有,也辦不了,不夠年齡。她煞有介事地說,沒有證件進不了廠,要不借一個。借一個當然沒問題。我想到了比我大兩歲的鄰居肖小花,她跟我的臉型有點相似,不知底細的人還以為我們是姐妹倆。
春節過後表姑來了,跟她一起的還有兩個女孩,一個叫陳紅紅,一個叫陳翠翠,是孿生姐妹,也跟著去打工。
第二天,我們四個穿過層層疊疊的山巒,從縣汽車站坐臥鋪車出發,經過一天一夜的顛簸,終於抵達目的地——廣東省M市。奇怪,表姑不是把我們帶進工廠,而是帶進她的朋友開的“迷你發廊”。她的意思是先在這裏借住一段日子,待工廠開工再搬出去。既然工廠沒開工,不要這麼早來嘛,在人家的屋簷下看人家的臉色行事,總沒待在家裏舒服。我們雖然有如墜落雲霧裏的感覺,但怎麼也不曾懷疑鄉裏鄉親的表姑會害人,人生地不熟,自然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長途坐車,身困體乏,一沾床板就進入夢鄉,醒來時天已黑,過了吃飯的時間。衝完涼,表姑吩咐打扮好一點,說待會兒帶我們去城市最著名的酒樓享受一下現代生活氣息。正當我們拿出自以為最棒的衣服,高高興興地對鏡梳妝打扮的時候,一個黃頭發的男青年忽然走進來,表姑叫了聲龍哥,便恭恭敬敬地站到一旁。被表姑喚做龍哥的人用挑剔的目光反複看我們三個,像無頭蒼蠅似的盯得我們心裏發毛。最後,眼光停留在我身上,他說:“三妹,不錯,辛苦了,先帶她們吃飯,別怠慢貴客。”接著,掏出一疊人民幣甩給表姑。盡管我對油裏油氣的“黃頭發”沒好感,但見他並無惡意,心裏也沒往深處想。
酒樓地處中心繁華地段,高聳入雲,裏麵富麗堂皇,有點像舊時的宮殿。鄉下人進城哪有不鬧笑話的!“砰”,紅紅不知怎麼回事額頭上凸起個大包,迎賓小姐笑彎了腰,她說:“小姐,玻璃是透明的呢!”而平日裏懸崖峭壁健步如飛的我,這次在平坦光滑的酒樓餐廳卻打了個趔趄,也許是天意,滑倒於地的我一眼瞥見身邊的餐桌底下赫然安靜地躺著個鼓鼓囊囊的錢包,急忙抓起來望四周,連走在前麵的表姑她們都沒注意到這個細微的動作。
按說,撿了錢應該是件高興的事,可這會兒我心裏變得十分矛盾:一個聲音說,據為己有吧!反正沒人看見;另一個聲音說,物歸原主吧!做個品德高尚的人。這時,眼前又浮現出失主焦急、失望、無助的眼神。我想起父母平日裏不要“不義之財”的思想灌輸,決定把錢交給失主。我跟總服務台的值班員說了撿錢包的事,若失主回頭找,請她隨時通知我。表姑說,到手的錢與其給別人不如送給她,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沒有答應。她很生氣,大罵我忘恩負義不是個東西,還是服務員替我解了圍。
想著表姑的無理取鬧,我氣不打一處來,很豐盛的一頓飯菜,吃得索然無味,胡亂對付了幾口,丟掉筷子坐到長廊的沙發上耐心地等待失主。大約一刻鍾,大門口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穿黑色風衣的男孩徑直走到我剛才撿錢包的餐桌前,焦急地貓腰尋了一會兒,失望地朝總服務台奔去……我想迎上去問他是否丟了錢包,但出於少女的羞澀,沒動身。哪知,轉眼間,他像一堵牆似的立在我麵前,我立刻感到一陣眩目。“小姐,是你撿了個錢包嗎?那是我陪老板用餐時不小心丟的。”他小心翼翼地說,一雙大眼睛閃動著真誠和期盼,不像是騙子。可人心難測,我沒有立即把錢包給他,而是問包裏有多少錢,裝了些什麼。他英俊的臉上露出一絲驚喜,想都沒想,一口氣報出來。打開包一看,完全不差,我才放心把包交給他。接過後,他從中抽出5張百元鈔票給我作酬謝,被我嚴詞拒絕了。他不由得多看了我幾眼,往前走了幾步又折回,感慨地說:“像你這樣的女孩子如今不多見了,有地址和電話嗎?你值得我交朋友。”在這個英俊、瀟灑的男孩麵前,我一顆少女的芳心怦怦跳個不停。與此同時,我驀地想起:多次出現在自己夢幻中的白馬王子不正是他麼?難道這是緣分?可惜,我既沒地址也沒電話,還不知以後身往何處。“我雖然是個寂寞而孤獨的人,但交朋友一向謹慎,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成為我朋友的。”見我遲疑,他以為我在嫌棄他。我連忙說:“先生,別誤會,我連份工作都沒有,哪來地址、電話,如果真是有緣,我們還會見麵的。”他沒再說什麼,轉身走了。
回去的路上,表姑問剛才和我說話的男人是誰。我如實說:“不知道,他是錢包的失主卻沒有錯。”“奇怪了,這人跟經常光顧我們發廊的馬老板的保鏢有幾分相似,會不會是他?”她自言自語。我問:“你認識這個人?”她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慌忙搖頭。
轉眼,十幾天過去了,表姑不是帶我們上酒樓用餐,就是拉我們去逛商場,買時髦、性感的衣服給我們,就是不提工作的事。俗話說:“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我很著急,催表姑,她不耐煩地說:“囉唆什麼?有得樂就樂,到時想出去恐怕也由不得你了。”表姑的話讓我左想右想想不通,但又無可奈何。紅紅、翠翠整天樂顛顛地跟在她屁股後麵,姑姑長姑姑短地叫,隻圖享樂,忘了一切。時間長了,我漸漸看出了點苗頭:她之所以對我們這樣,無非是想感化我們,讓我們心甘情願當她的搖錢樹。我說話是有根據的,因為經常有陌生男人來發廊與洗頭妹鬼混。
果然,表姑的狐狸尾巴在一個風聲很大的黑夜露出來了。她把我們帶到一間黑屋子裏,變了個人似的冷笑一聲:這些日子你們親身體會了都市的生活,是不是很精彩?但是,美好的生活需要金錢來維持的,所以我提醒你們別忘了掙錢。一沒文憑二沒技術三沒經驗,進廠是沒指望的,不過,有一樣工作卻十分適合你們,就看你們願不願意,放不放得開。隻要乖乖聽我的話,一年攢個三五萬不成問題。她的話講到一半,我就知道該是戲開始的時候了,忍不住地說:“你真會為我們著想,大概想讓我們做人盡可夫的‘雞婆’吧?要當你自己當,別把我們扯進去,我不稀罕錢,打死我也不幹丟人現眼的事。”
屋裏靜得連掉下根針的聲音都聽得見,我的心裏陡地緊張起來:她這種蛇蠍心腸的女人,費了那麼多心思,豈會輕易放過我們?現在想來,她的騙術高明不到哪裏去,試想,不學無術,初中都未畢業的她,能勝任廠長助理這一高職嗎?我開始恨自己當初鬼迷心竅,不辨是非,誤上賊船。黑暗中,有人走近我,一雙有力的手掐住我的脖子:“你膽敢不順從三姐的意思,找死麼?告訴你,落到我們手裏的女孩比你剛烈、倔強的多的是,不過她們現在一個個都很乖。”他暗暗一使勁,我立即感到呼吸不暢,腦袋裏像有千百條毛毛蟲在湧動,渾身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忽然,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