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十八歲的我懷揣一紙高中文憑,從重慶風風火火來廣東闖天下,找工作幾次碰壁後,眼光變得現實起來,成了製衣廠生產流水線的一名普通打工妹。
青一色的女孩,青一色的服飾,相同的年紀不同的心情,初來乍到的我感到一切是那麼新鮮,富有詩情畫意,可以說心靈比白紙還要純潔,一個月拿五百多塊工資還很知足的,隻打算拚命奮鬥幾年,攢一筆錢,然後回家找個可靠的男人結婚。別無他求。那時,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會在這裏一待就是十幾年,而且紮下了根。改寫我命運的人就是“飛鳥”製衣廠的原老板呂雄飛,一個讓我今生忘不了的男人。
那時候,二十五六歲的呂雄飛模樣很酷,是年輕女孩一見傾心的那種。私下裏,聽老員工說,他是個獨身主義者,愛一個人,但絕不會同她結婚。我傻冒一句:這種男人,一點責任心都沒有,要是我瞎了眼也不會與他戀愛。她們聽後一起哄笑起來,“惡毒”警告我小心話說過了頭,說不定他哪天會看上我的。末了,又補充一句:他什麼都不好,就是好色。我一笑了之,堂堂的大老板會看上我這個打工妹,有這個可能嗎?
然而,世界上有些事情就那麼奇怪。他下車間檢查的時候,我無意間瞟了他一眼,發現他正眼光癡癡地盯著自己呢!我不由得臉一紅,移回了視線。第二天,人事文員通知我去辦換崗手續。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全廠六百多號人,工齡比自己長,學曆比自己高的多的是,為什麼被提拔的不是她們偏偏是自己呢!莫非他看上我美麗的臉蛋和性感的身材?雖然我不想去,但每月八百元的薪水還是很具有誘惑力的,況且我也不願意放棄一個這麼好的機會。
我的辦公桌剛好在他對麵,也許是他有意安排的吧!他不時變戲法地送我一枝玫瑰花,一塊口香糖什麼的。工作中總對我關愛有加,處處相護,我心裏不知是喜還是憂,他越對自己好,就越有份恐懼感。因為,工廠老板采取引誘,威逼等種種手段,使打工妹失身的事我已不止一次聽說。雖然不敢肯定呂雄飛一定懷有占有自己的目的,但從他看我的灼灼目光,我感到情況不妙,於是盡量避開與他單獨相處。
一天,呂雄飛顯得很高興,他說朋友從海南給他捎回了兩條金魚,蠻好玩的,要業務經理和我一同前往他的住處賞魚。不想掃他的興,又加上有為人較正派的業務經理一同前往,我才放心上了車。賞完魚,又玩了一會兒台球,時候已不早了,我提出要回去,他看了看表,驚呼:“光顧玩了,廠裏早過了開飯時間,不如我請你們先吃點東西。”業務經理立即答應了,我也不好意思推辭。
他打電話給了樓下的餐廳,不一會兒,就有服務生送來幾盤炒菜和油炸小吃。吃到一半,他拿出一瓶紅葡萄酒,桌上隻有兩隻高腳玻璃杯,他顯然也是剛剛發現,隨口叫道:“吳姐,洗個杯過來。”沒人應聲,室內除了我們三個人根本沒有他人。“哦!瞧我這記性,吳姐前天回鄉下照顧坐月子的兒媳婦去了。”這時,呂雄飛臉色微紅,有些用求助的眼神看著我。我慌忙站起來,想說自己不會喝酒,不用洗了,轉念又覺得不合適,隻好去了廚房。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往那兩隻杯裏倒酒了,恭敬不如從命,我接過呂總遞過來的一杯酒,一口氣見底。他們拍手叫好,誇我不愧是川妹子,爽快。哪個少女經得起誇獎,不勝酒力的我在他們的鼓勵下又幾杯下肚後亂了方寸,腦袋嗡嗡作響,手腳不聽使喚,一頭倒在沙發上昏睡過去。
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赤裸裸地躺在一張大床上,再看看身邊光溜溜的呂雄飛,什麼都明白了。對於一位視貞潔為生命的女孩來說,失身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一想到一夜之間自己從高貴嬌豔欲滴的玫瑰忽變成殘花敗柳,心中對他充滿仇恨和憎惡。強壓住滿腔憤慨與悲傷,我穿好衣服,悄悄下了床,準備找把尖刀或者鐵條、木棒什麼的結束這個禽畜的性命,然後再自殺。可是,找遍房間的角角落落,都沒有發現一樣能派上用場的東西,孤單無助的我傷心地放聲大哭起來。他被哭聲吵醒了,這慣玩此術的家夥厚顏無恥地說:“別假惺惺掉淚了,像你這樣的女人我見多了,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氣,別不識抬舉。你說個數,一萬還是兩萬……每個與我發生了關係的女人,我都不會虧待的。”
我不知從哪裏來了那麼大的勇氣,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罵道:“你以為錢可以買來一切,買來我的純潔和尊嚴麼?若是你還真有點良心的話,就娶我為妻!”
呂雄飛明確地告訴我,他不是需要天長地久的那種男人,不想跟女孩談感情,更不想結婚,那樣太累了。他承認自己喜歡我,但喜歡不等於愛,他也沒有想過,也不會要求自己為我改變什麼。
那一刻,我的腦袋都快氣爆炸了,心想:有幾個臭錢沒什麼了不起的,不是中了你的圈套,就算我嫁給一個討飯的,也不會嫁給你。既然你如此無情無義,可別怪我不客氣!於是,我想到了報警,然而他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竟使我感到有些猶豫。少女的心思是奇特的,忽然,我覺得自己其實還有一點喜歡他,算了吧!因為不該發生的事情已經發生了,結果又能怎樣,弄不好適得其反,若事情傳到家鄉,自己又有何臉麵見人呢?軟弱的我擦幹眼淚,在心裏默默原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