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雙麵少女(二)(1 / 2)

“噓,好孩子,別說了,我知道的”,姒女士把我紮著點滴的手放下來,漂亮的眼睛水靈靈的,好像隨時會哭出來,“乖,什麼別想,吃點東西好不好?”

“思茶。”

我抬起頭,這才看見姒女士身後站著謝先生。我心頭一緊,這倆不是賭氣賭得厲害老死不相往來的,怎麼會同時出現在這裏?驕傲如姒女士,怎麼會將女兒暈倒的消息通知謝先生?心頭掠過一絲惶恐,我剛躺下一半又急急拉住姒女士的手:“媽媽,我睡了多久?這個是什麼?”我舉舉手上的點滴,心裏又怕又驚。

姒女士愣了一下,然後別過臉去,好像要哭出來了。謝先生走過來攬住她的肩頭將她抱進懷裏,溫柔地摩擦她的後背。

看著他們恩愛的樣子,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一顆心越沉越下:“爸爸……”

謝先生萬年無波的麵癱臉上終於出現了波動,他悲傷地望著我:“孩子,你睡了兩天了。”

我一下子呆住,姒女士大哭出聲。

腦癌,晚期。

他們說我已經是個大人了,成熟堅強的大人。他們商量了一整個晚上,姒女士整整哭了一夜,最終還是決定誠實地告訴我。他們對我說,無論如何都會陪在我身邊。

姒女士沒有一夜之間老去十歲,謝先生也沒有突然之間形容憔悴。他們堅強地站在我身邊。我也沒有自暴自棄驚恐莫名拔點滴摔桌子,我隻是說,讓我想想……我們一家都是堅強而成熟的人,可是此刻我卻有一種,被拋棄的錯覺。

看著謝先生擁著姒女士出去,我知道他們要重新開始了。可是我卻玩完了。什麼都完了。我為自己這種幽怨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躺在一點也不舒服的加護病房裏,我眨了眨眼,眼淚流出來。我開始仔細地想,我這一輩子……

我謝思茶,本來叫姒茶。謝先生當年是這麼寵姒女士,扛著爺爺奶奶的雷霆大怒也讓我跟老媽姓了。可是他們離婚以後,我被判給了謝先生,自然而然地改姓謝。謝先生說謝茶不好聽,所以改成謝思茶。謝茶,姒茶,謝思茶。我從來都知道謝先生其實一直都還愛著姒女士。

他對我沒有要求,隻要我健健康康快快活活地長大,而他的確做到了。他對我的愛有一種稀薄的生疏感在內,好像我是個一碰就會碎的陶瓷娃娃。我人小鬼大,所以從來不敢越雷池一步。我從小就把什麼都放在心裏,隻給他看他要看的,然後把他不想看的都藏起來的。青春期,叛逆期,那些躁動不安的歲月和莫名幼稚的追求,都是偷偷摸摸地完成。在這個單親照料的家庭裏,這七八年來我過得異常平靜。

在姒女士麵前,我是一個偶爾會撒嬌的乖女兒。我會拉出一些無關緊要的心事來對她說,佯做苦惱狀,以博她一愉。有的時候父母就是這樣,總喜歡你將一些看似隱晦的心思苦惱告訴他們聽,好讓他們為你排憂解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