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鄧奉反於南陽,憙素與奉善,數遺書切責之,而讒者因言憙與奉合謀,帝以為疑。及奉敗,帝得憙書,乃驚曰:“趙憙真長者也。”即征憙,引見,賜鞍馬,待詔公車。時,江南未賓,道路不通,以憙守簡陽侯相。憙不肯受兵,單車馳之簡陽。吏民不欲內憙,憙乃告譬,呼城中大人,示以國家威信,其帥即開門麵縛自歸,由是諸營壁悉降。荊州牧奏憙才任理劇,詔以為平林侯相。攻擊群賊,安集已降者,縣邑平定。

後拜懷令。大姓李子春先為琅邪相,豪猾並兼,為人所患。憙下車,聞其二孫殺人事未發覺,即窮詰其奸,收考子春,二孫自殺。京師為請者數十,終不聽。時,趙王良疾病將終,車駕親臨王,問所欲言。王曰:“素與李子春厚,今犯罪,懷令趙憙欲殺之,願乞其命。”帝曰:“吏奉法,律不可枉也,更道它所欲。”王無複言。既薨,帝追感趙王,乃貰出子春。

其年,遷憙平原太守。時,平原多盜賊,憙與諸郡討捕,斬其渠帥,餘黨當坐者數千人。憙上言:“惡惡止其身,可一切徙京師近郡。”帝從之,乃悉移置潁川、陳留。於是擢舉義行,誅鋤奸惡。後青州大蝗,侵入平原界輒死,歲屢有年,百姓歌之。

二十六年,帝延集內戚宴會,歡甚,諸夫人各各前言“趙憙篤義多恩,往遭赤眉出長安,皆為憙所濟活”。帝甚嘉之。後征憙入為太仆,引見謂曰:“卿非但為英雄所保也,婦人亦懷卿之恩。”厚加賞賜。

二十七年,拜太尉,賜爵關內侯。時,南單於稱臣,烏桓、鮮卑並來入朝,帝令憙典邊事,思為久長規。憙上複緣邊諸郡,幽、並二州由是而定。

三十年,憙上言宜封禪,正三雍之禮。中元元年,從封泰山。及帝崩,憙受遺詔,典喪禮。是時,藩王皆在京師,自王莽篡亂,舊典不存,皇太子與東海王等雜止同席,憲章無序。憙乃正色,橫劍殿階,扶下諸王,以明尊卑。時,藩國官屬出入宮省,與百僚無別,憙乃表奏謁者將護,分止它縣,諸王並令就邸,唯朝晡入臨。整禮儀,嚴門衛,內外肅然。

永平元年,封節鄉侯。三年春,坐考中山相薛脩事不實免。其冬,代竇融為衛尉。八年,代虞延行太尉事,居府如真。後遭母憂,上疏乞身行喪禮,顯宗不許,遣使者為釋服,賞賜恩寵甚渥。憙內典宿衛,外幹宰職,正身立朝,未嚐懈惰。及帝崩,複典喪事,再奉大行,禮事修舉。肅宗即位,進為太傅,錄尚書事。擢諸子為郎吏者七人。長子代,給事黃門。

建初五年,憙疾病,帝親幸視。及薨,車駕往臨吊。時年八十四。諡曰正侯。

子代嗣,官至越騎校尉。永元中,副行征西將軍劉尚征羌,坐事下獄,疾病物故。和帝憐之,賜秘器錢布,贈越騎校尉、節鄉侯印綬。子直嗣,官至步兵校尉。直卒,子淑嗣,無子,國除。

牟融字子優,北海安丘人也。少博學,以《大夏侯尚書》教授,門徒數百人,名稱州裏。以司徒茂才為豐令,視事三年,縣無獄訟,為州郡最。

司徒範遷薦融忠正公方,經行純備,宜在本朝,並上其理狀。永平五年,入代鮑昱為司隸校尉,多所舉正,百僚敬憚之。八年,代包鹹為大鴻臚。十一年,代鮭陽鴻為大司農。

是時,顯宗方勤萬機,公卿數朝會,每輒延謀政事,判折獄訟。融經明才高,善論議,朝廷皆服其能;帝數嗟歎,以為才堪宰相。明年,代伏恭為司空,舉動方重,甚得大臣節。肅宗即位,以融先朝名臣,代趙憙為太尉,與憙參錄尚書事。

建初四年薨,車駕親臨其喪。時融長子麟歸鄉裏,帝以其餘子幼弱,敕太尉掾史教其威儀進止,贈賵恩寵篤密焉。又賜塚塋地於顯節陵下,除麟為郎。

韋彪字孟達,扶風平陵人也。高祖賢,宣帝時為丞相。祖賞,哀帝時為大司馬。

彪孝行純至,父母卒,哀毀三年,不出廬寢。服竟,羸瘠骨立異形,醫療數年乃起。好學洽聞,雅稱儒宗。建武末,舉孝廉,除郎中,以病免,複歸教授。安貧樂道,恬於進趣,三輔諸儒莫不慕仰之。

顯宗聞彪名,永平六年,召拜謁者,賜以車馬衣服,三遷魏郡太守。肅宗即位,以病免。征為左中郎將、長樂衛尉,數陳政術,每歸寬厚。比上疏乞骸骨,拜為奉車都尉,秩中二千石,賞賜恩寵,侔於親戚。

建初七年,車駕西巡狩,以彪行太常從,數召入,問以三輔舊事,禮儀風俗。彪因建言:“今西巡舊都,宜追錄高祖、中宗功臣,褒顯先勳,紀其子孫。”帝納之。行至長安,乃製詔京兆尹、右扶風求蕭何、霍光後。時光無苗裔,唯封何末孫熊為酂侯。建初二年已封曹參後曹湛為平陽侯,故不複及焉。乃厚賜彪錢珍羞食物,使歸平陵上塚。還,拜大鴻臚。

是時,陳事者多言郡國貢舉率非功次,故守職益懈而吏事寖疏,咎在州郡。有詔下公卿朝臣議。彪上議曰:“伏惟明詔,憂勞百姓,垂恩選舉,務得其人。夫國以簡賢為務,賢以孝行為首。孔子曰:‘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是以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夫人才行少能相兼,是以孟公綽優於趙、魏老,不可以為滕、薛大夫。忠孝之人,持心近厚;鍛煉之吏,持心近薄。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者,在其所以磨之故也。士宜以才行為先,不可純以閥閱。然其要歸,在於選二千石。二千石賢,則貢舉皆得其人矣。”帝深納之。

彪以世承二帝吏化之後,多以苛刻為能,又置官選職,不必以才,因盛夏多寒,上疏諫曰:“臣聞政化之本,必順陰陽。伏見立夏以來,當暑而寒,殆以刑罰刻急,郡國不奉時令之所致也。農人急於務而苛吏奪其時,賦發充常調而貪吏割其財,此其巨患也。夫欲急人所務,當先除其所患。天下樞要,在於尚書,尚書之選,豈可不重?而間者多從郎官超升此位,雖曉習文法,長於應對,然察察小慧,類無大能。宜簡嚐曆州宰素有名者,雖進退舒遲,時有不逮,然端心向公,奉職周密。宜鑒嗇夫捷急之對,深思絳侯木訥之功也。往時楚獄大起,故置令史以助郎職,而類多小人,好為奸利。今者務簡,可皆停省。又諫議之職,應用公直之士,通財謇正,有補益於朝者。今或從征試輩為大夫。又禦史外遷,動據州郡。並宜清選其任,責以言績。其二千石視事雖久,而為吏民所便安者,宜增秩重賞,勿妄遷徙。惟留聖心。”書奏,帝納之。

元和二年春,東巡狩,以彪行司徒事從行。還,以病乞身,帝遣小黃門、太醫問病,賜以食物。彪遂稱困篤。章和二年夏,使謁者策詔曰:“彪以將相之裔,勤身飭行,出自州裏,在位曆載。中被篤疾,連上求退。君年在耆艾,不可複以加增,恐職事煩碎,重有損焉。其上大鴻臚印綬。其遣太子舍人詣中臧府,受賜錢二十萬。”永元元年,卒,詔尚書:“故大鴻臚韋彪,在位無愆,方欲錄用,奄忽而卒。其賜錢二十萬,布百匹,穀三千斛。”

彪清儉好施,祿賜分與宗族,家無餘財,著書十二篇,號曰《韋卿子》。

族子義,義字季節。高祖父玄成,元帝時為丞相。初,彪獨徙扶風,故義猶為京兆杜陵人焉。

兄順,字淑文,平輿令。有高名。次兄豹,字季明。數辟公府,輒以事去。司徒劉愷複辟之,謂曰:“卿以輕好去就,爵位不躋。今歲垂盡,當選禦史,意在相薦,子其宿留乎?”豹曰:“犬馬齒衰,旅力已劣,仰慕崇恩,故未能自割。且眩瞀滯疾,不堪久待,選薦之私,非所敢當。”遂跣而起。愷追之,徑去不顧。安帝西巡,征拜議郎。

義少與二兄齊名,初仕州郡。太傅桓焉辟舉理劇,為廣都長,甘陵、陳二縣令,政甚有績,官曹無事,牢獄空虛,數上書順帝,陳宜依古典,考功黜陟,征集名儒,大定其製。又譏切左右,貶刺竇氏。言既無感,而久抑不遷,以兄順喪去官。比辟公府,不就。廣都為生立廟。及卒,三縣吏民為義舉哀。若喪考妣。

豹子著,字休明。少以經行知名,不應州郡之命。大將軍梁冀辟,不就。延熹二年,桓帝公車備禮征,至霸陵,稱病歸,乃入雲陽山,采藥不反。有司舉奏加罪,帝特原之。複詔京兆尹重以禮敦勸,著遂不就征。靈帝即位,中常侍曹節以陳蕃、竇氏既誅,海內多怨,欲借寵時賢以為名,白帝就家拜著東海相。詔書逼切,不得已,解巾之郡。政任威刑,為受罰者所奏,坐論輸左校。又後妻驕姿亂政,以之失名,竟歸,為奸人所害,隱者恥之。

讚曰:湛、霸奮庸,維寧兩邦。淮人孺慕,徐寇要降。弘實體遠,仁不忘本。憙政多跡,彪明理損。牟公簡帝,身終上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