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新弟子入宗,這日景賢義宗人聲嘈雜,格外喧鬧。
同一居所的其他新入宗的同門還沒回來,藍若凡就安靜地坐在居室內看著藍星詠整理床鋪。
居室內是一排通鋪,藍星詠將靠最外的一副不知何人的被褥朝中間挪了一個床位位置。然後,將自己的草席被單鋪在最外麵剛剛騰出來的床位上,仔細整理,撫平,再蓋上被子。
藍若凡就這樣安靜地坐著看藍星詠忙碌。老僧入定一般,什麼也不做,隻是安靜地坐著。有時候他也覺得自己是一個沒有太多人生樂趣的人,如果時間有閑暇,他可以一直這樣長時間坐著,不會感覺枯燥和不耐煩。所以將來如果不小心惹先生生氣了,先生說要麵壁思過,藍若凡興許比別人要應對地輕鬆一些。
弟子居住的屋舍樓下,一個七八歲虎頭虎腦的少年卷著褲管光著一雙小腳丫往前亡命奔逃。身後不遠處,一個身材火辣麵容姣好的妙齡青年女子手柃一雙小巧精致繡著桃花的粉色繡花鞋,神情憤怒,大步在後頭追趕。
居所的門轟然被推開,進門的少年帶著裹滿泥巴的雙腳一步躍上藍星詠的床鋪,一把搶過藍星詠正在整理的被褥便要往頭上蒙。
藍星詠正低著頭,沒看清人臉,但清晰地看見了一雙無比肮髒的腳丫。麵露慍色,正要發作,卻發現一晃而過閃進自己被窩的少年似曾相識:“千觴?千觴你怎麼了?”
那少年驚魂未定從被窩裏探出瑟瑟的腦袋,看見藍星詠,就像驀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帶著哭腔道:“星詠哥哥,星詠哥哥,你救救我。老巫婆在追我。她在門外了~”
“哪個老巫婆要害我兄弟!”藍星詠揮舞拳頭,傲然拉開弟子居所的木門!!
一隻白皙嬌嫩的芊芊素手從藍星詠眼前晃過,一舉抓住他的耳朵就往上提:“小兔崽子,要造反是吧!”
“姑姑。”苦兮兮喊了一聲眼前的俏麗女子,藍星詠歪著腦袋,掂起腳尖,雙手護住耳朵,已經在心裏把鄭千觴這個挨千刀的混蛋咒罵了千百遍。
鄭千觴家住穆陽西銘村,祖上北山先生的一首詩作數百年來在韓陽城所轄區域內廣為流傳:韓陽風景世間無,堪與神王作畫圖,四顧羅山朝虎井,一條帶水繞龜湖。形如丹風飛銜印,勢似蒼龍臥吐珠,此處不堪為城治,更於問處拜皇都。
韓陽阪因為這首詩被當時的國主定做城府。感念北山先生以詩立城之恩,韓陽城府也因此為鄭家世世代代免除徭賦。
鄭家祖上俱是文人,偏偏生了鄭千觴的父親這個豪爽的江湖莽漢。
鄭千觴出生百日之際,家中操辦百日宴,賓朋滿座。席間友人問他:孩子名字可取好?他回答:還未取,隻取了小名叫‘大耳’。那友人嘴角抽搐,“大耳”一詞在韓陽地區特指豬圈裏好吃懶做的牲畜。
此時,正好有鄉賢來敬酒,他抓起酒碗豪飲而盡。鄉賢誇他酒量好:一舉累千觴,千觴猶不醉。他突然哈哈大笑:‘千觴‘好,就叫千觴,鄭千觴。於是便給兒子取了一個酒鬼的名字。
鄭千觴的父親與藍星詠的父親藍春生是在韓陽學宮求學時的同窗,兩人因為臭味相投,拜了把子當了兄弟。兩家作了親戚,,常有往來,藍星詠於鄭千觴也就走得親近了.
一路手提一雙繡花鞋追趕鄭千觴的青年潑辣女子正是他的親姑姑——鄭瀅瀅。藍星詠早已深諳這位姑姑的火爆脾氣,空出一隻手指著躲在自己被窩裏的鄭千觴說:“姑姑,要打要罵您隨便,如果有需要幫手的地方,您盡管吩咐,雖然我與千觴情同手足,我也決不會姑息,不會手下留情的。”
原來鄭千觴也是今年新入宗的弟子。今天入宗報到,鄭千觴居然膽敢逃出姑姑的視線,獨自一人下到離宗門不遠的穆水裏摸魚,一雙昨日才買來的嶄新的布鞋不知脫了放在何處,上岸時怎麼也尋不著了。回來後,姑姑將他好一頓胖揍之後,找人借了一雙鞋子。尋思給他暫時穿上,好帶著他去到街上買一雙新鞋。可他一瞥見是雙粉色的繡花鞋,就死活不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