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微揚,幾縷白色的銀絲輕快的在額間翻舞,紛亂中,悄然掩去幾抹黯淡的流光。
夙霓……她有多久沒有想起這個名字了?自從……那件事以後。
“雲書,有事嗎?”斂起心事,染情迅速的抬起眸,淡紫色的眸子裏滿是氤氳的霧氣,迷離的讓人琢磨不透。
駱雲書靜靜的看了她半晌,才從懷裏掏出一個淺藍色的瓷瓶遞給她:“這藥,能治‘落顏’。”
染情接過藥,卻並不急著吃,隻是頗有耐心的拿在掌中把玩,冰冷的觸感透過指尖,蜿蜒的流進心房。
落顏——本是多年前一名毒王穀的女弟子為了報複自己的情敵而精心研製的一味毒藥,它雖不會像鶴頂紅般即刻便能置人於死地,但卻能讓人迅速的衰老。
這對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來說,不啻為一個天大的打擊。
不過,此藥經過駱雲書的反複提煉與研究,藥性早已失了大半,但即便是如此,也還能對身體造成不可估計的影響。
而她,若不是為了製造出一個完美的“心碎欲死”的假象,絕不會輕易的去嚐試這種能毀了她一輩子“利用價值”的劇毒。
因為那個人一直……都是追求完美的。
“解藥?他給你的?”淡淡的詢問,卻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駱雲書垂下眸,微翹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膚上顫抖的投下一片晦澀的陰影。
他忘不了,主上知道她擅自服用“落顏”後的反應——是那樣的震驚,那樣的暴怒,那樣的……心疼。
他,應該是愛著她的吧!
“他……很擔心你。”短短的五個字,竟仿佛耗盡了駱雲書的全部力氣。
“擔心我?”染情譏諷一笑,手指微鬆。
砰——
隨著一聲輕響,藍色的陶瓷霎時猙獰的碎了一地,原本晶瑩剔透的藥丸也因地上的塵土而頃刻變的混濁不堪。
“你……這又是何苦。”駱雲書無奈的搖了搖頭,緊抿的唇角上淡淡的噙了一抹極淺極淺的困惑。
她不是也愛著主上的嗎?
她不是一直都乖巧的順著主上的意思嗎?
怎麼現在……
“他的一切‘好意’我都不要。”染情倔強的攥起拳頭,水漾的紫瞳裏空洞的染不進半點顏色。
因為他從來都不會無緣無故的對她“示好”,每次溫柔過後,都會有一個陰謀或是一場利用在靜靜的等待著她。
所以她抗拒他的一切“好意”,因為那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說吧,又有什麼任務了?”閉起眼,她疲憊的倒坐在椅子裏。
駱雲書見狀,胸口驀的一痛,修長的手指亦緊緊的攥在一起,露出青白的骨節。
“他要你……嫁過去!”有時候,他真希望她當初就那樣溺死在水裏,總好過現在……
當初,她聽到這樣類似的命令時會大聲的哭,會瘋癲的笑……可是現在,她竟然隻是很平靜很平靜的點了點頭,然後輕輕的吐出四個字——我知道了。
她知道了……是知道了自己尚有利用的價值?還是知道了自己那不可違逆的命運?
他不懂,明明主上是真的在乎她,卻為何還要如此徹骨的去傷害她?
難道江山……真的重於感情嗎?
染情闔著眸,心底一片淒然。
他,果然是從來都沒有在意過她,從來……都沒有!
若不是因為她長得像西染國的公主,他當初……恐怕會眼睜睜的看著她溺死在水中。
“染。”駱雲書疼惜的喚著她的名字,琥珀色的瞳孔深處隱隱可見幾抹倏然而過的情愫。
“雲書,為什麼?”染情閉著眼,有點莫名的問著,可是她知道,他能懂。
以雲書的能力,完全不需要屈居人下,而那個人……到底是許了他什麼,竟能讓他如此的忠誠。
“因為他……值得吧。”駱雲書淡淡的解釋著,停頓了片刻才又突兀的加上一句,“你不也是一樣。”
染情聞言,身子微微一僵,然後,像是想要趕緊岔開話題似的,表情冷凝的轉問:“書,你……能給陌天曜留下一條活路嗎?”
聞得此言,那清雅溫潤的人忽然難以置信的輕顫了一下。
——殺了陌天曜。
這,本是主上對他下達的死令。
他相信以她對主上的了解程度,不可能猜不出來,但……她卻還是要他放了陌天曜!她明知道他從不會拒絕她的任何要求,也明知道他這麼做的後果會很嚴重,可還是……
難道說在她心裏,一點點他存在的意義都沒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