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巴頓痊愈了。這得多虧他那健壯的身體。但外公仍不放心,堅持他得待在床上。巴頓不得不為自己的淘氣付出代價了。他坐在床上,望著那些鬃毛蓬鬆的馬在牧場邊馬廄裏的飼料槽內吃草。踩成黃色的雪地上撒滿幹草。
巴頓趴在窗前望著那些牧場的工人一群群地走回來——一個個小小的黑影慢慢地穿過銀灰色的原野。雪地上升起一片晴霧,一切顯得美好而愜意。雪花突然飄到窗玻璃上,像一隻隻銀色的飛燕棲息在那兒。雪花很快化了。玻璃上隻有滴滴雪水往下淌著。
老威爾遜的禁令仍沒有解除,巴頓仍不能出去。外公家的老傭人一刻不停地盯著他。他每天隻能像隻困在籠裏的老虎一樣來回地踱來踱去。這種沉悶的生活實在令他難以忍受。父母親上次來時給他帶來的書籍被他扔到一旁。他感到自己閱讀這些文章很困難,發音有時不準,聽著自己有時都感到別扭。而妹妹尼塔在這方麵卻明顯勝他一籌,咬字清晰,令他羨慕不已。他經常為這一缺陷而感到苦惱,在夥伴們麵前總是盡量少說話,或打手勢,在顯示威信的同時,也遮蓋一下自己發音不清的毛病。巴頓的心中始終有強烈的爭勝欲望,他不願意在這方麵成為夥伴們的笑柄,破壞他在夥伴們心目中那種高大的形象。他發誓要像祖父或外公那樣幹一番事業。盡管他從未見過祖父,但從父親鄭重的神情中,他能想到祖父是位不平凡的人物。在他的心目中,祖父的形象是虛幻而高大、可望而不可即的。比較而言,外公則更親切、更實在,外公在他們兄妹麵前總是很慈祥,有時還很幽默。閑暇時,會讓他們坐在膝蓋上聽他講小時候打獵時的一些趣事。外公也很得人的擁戴和尊敬,這從人們和外公談話時流露出的敬意中可以證實。因此,巴頓很尊敬他的外公,外公告訴他要在屋中休養一個冬天。他就隻能在屋內一天天地挨過這個冬季,盡管他也想到外麵去活動一下。
冬去春來,大地複蘇,草木發芽,牧場內開始充滿春的生機。巴頓迎來了他人生的第6個花季。經過一冬的保養,小巴頓胖了許多,個子又長高了一頭,濃密的眉毛,一雙湛藍、深邃的眼睛,高聳的鼻梁下麵已依稀可見一層薄薄的茸毛,圓潤的雙唇緊緊抿在一起。一冬的休養使他多了幾分穩重,少了幾分毛躁。昔日頑童如今已儼然變成一個小大人了。
小夥伴們十二分地歡迎他的歸來。自失去巴頓的蹤影後,小家夥們整個冬季玩得沒勁透了。他們列隊迎接“首領”傷愈歸隊,將代表權力的馬鞭重又交回巴頓的手中。騎在馬上,喬治又找回了統領千軍萬馬的感覺,他再也不是孤家寡人。他的眼前又幻化出祖父一身戎裝,手揮戰刀率部下奮勇衝殺的場麵。他馬鞭一揮,夥伴們便一起躍馬揚鞭向牧場馳去。於是沉寂了一個冬季的牧場,被這支衣冠各異的雜牌軍又攪醒了。
在新的一年裏,巴頓的隊伍發生了可喜的變化:他們很少再幹調皮搗蛋的事,而是努力幫助大人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牧場中的工人們都向威爾遜誇獎巴頓懂事多了。
鑒於巴頓的優異表現,外公給了他更大的活動自由,甚至允許他帶夥伴們到其他草場上去玩。
一天正午,烈日當空,酷熱逼人,巴頓正在樹蔭下小憩,突然感到不遠的灌木叢中有一團黃絨絨的毛球在挪動,仔細一看,一雙金黃色的眼睛正猶豫地看著他。巴頓打了個手勢讓它過來。一會兒,它從灌木叢中鑽出來。巴頓輕撫著它,猜測這隻小狗八成是它的母親不小心落下的,便把它放到前鞍,一起馳回了牧場。
外公對巴頓收養這隻小狗很擔心,他告誡巴頓:“孩子,這是隻野狗,總有一天它會離開的。”巴頓十分猶豫,但看到小狗可憐兮兮的樣子還是決定留下來,並為它取名“幸運”。
幸運就這樣進入了巴頓的生活。每天清晨,他跨上馬去牧場,幸運會在一旁奔跑。它時常高高地躍起,把快樂播撒到整個草原。雖說它本屬凶殘的家族,卻具有牧羊狗的素質。當驅趕迷途的牛羊回到群體中時,幼小的幸運會跑上去,用爪子輕輕推它們的身體,勸它們順從巴頓的意願。如果它累了,他便把它放在前鞍上,馬兒似乎也很歡迎背上的新客人。閑暇之時,他用小梳子輕輕地梳理幸運的毛發,把一隻隻小蟲捉出捏死。幸運以溫情回報,與巴頓形影不離、朝夕相伴,無論它跑得多遠,隻要聽到巴頓的口哨聲,馬上就會回到他身旁;若巴頓生了它的氣,它會可憐地趴在一邊,滿臉委屈地瞧著他。
真是“女大十八變”,10個月過去了,當初一團絨球似的幸運長成了一隻健壯的母狗。它肌肉發達、四肢修長,皮毛光滑,金色的眼睛灼灼發亮,跑起來如一道黃色的閃電。他們之間的感情日益加深,幸運成了巴頓心中最深的眷念。
可是終於有一天,幸運耐不住草原深處同伴的呼喚離他而去了。從此,巴頓白天看不到它矯健的身影和金色的眼睛,夜晚體會不到它的溫暖,日子顯得那麼漫長和孤獨。
不久以後,草原上下了一場罕見的暴雨,一群奶牛走失了。巴頓和夥伴們也自告奮勇去尋找。當他們好不容易才把牛聚攏來,正要往回趕,突然感到不遠處有一片黃色風暴席卷而來——一群野狗撲來,瞬間將他們團團圍住。它們眼露凶光,腹部凹陷,顯然饑不可耐。牛群驚恐不安,巴頓他們也不知所措。
突然,巴頓看到了幸運,它瘦了,高了,正和同伴們一起嗥嗥大叫!巴頓不禁狂喜,馬上使勁吹起它熟悉的口哨,呼喚它來與他團聚。
幸運跑了過來,巴頓高興地從馬背上躍下,攬它入懷。它則高高地躍起,用舌頭輕輕舔他的臉,盡情表現久別重逢的喜悅。淚水溢出巴頓的眼眶,他在心裏一遍遍叨念著:“幸運,我不會再讓你離開了,我要與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