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1 / 3)

黑姆利索的為司馬平戴好魔幻傳感器,一個亮閃閃的類似太空人頭盔的玩藝兒。傳感器的觸腳像章魚一樣密密麻麻地吸在他腦袋上,黑姆熄了屋裏所有的電燈,隻有電腦屏幕發出青幽幽的微光。青光在天花板上投出一個巨大的黑影,頗像一個張牙舞爪的巫師。   他俯在司馬平頭上嗄聲說:“好了,你馬上就能得到空前的全功能的感官享受。不過我要最後提醒你一次,”他在陰影中得意地笑著,“這是雙向夢幻機,幻覺中的故事在一定程度上按你的思維發展。所以,你頭腦中最隱秘的思想將在電腦屏幕上顯示出來,不管是齷齪的欲念還是聖潔的願望。你如果想中止這個遊戲,還來得及。”   司馬平仰麵躺在轉椅上,被傳感器頭盔箍得不能稍動,略有些緊張。不過,聽了黑姆的話,他反而微微一笑:“我不是聖人,腦袋裏恐怕少不了幾株毒菌,不過我很樂意把它拿出來曬一曬。請開始吧。”   黑姆盯他一會兒,咧嘴笑道:“好,不管結果如何,我佩服你的勇氣。現在請你放鬆思想,盡力挖掘你的回憶和願望,夢幻機將在適當時候切入你的思維。”   他打開機器,司馬平聽到均勻的嗡嗡聲,他的思維隨著這波聲蕩開,散入無邊的混沌。   (A向思維)   回憶就從今天下午開始吧。   今天我心情憂鬱。十年前,車禍使我腦部重傷後,我便離世隱居,從那時起我常常陷入周期性的深度抑鬱中。我不想讓妻子和兒子陪我一塊兒受苦,照例把他們打發走了。   我獨坐室內,失神地看著夜空,一波又一波的抑鬱幾乎把我吞沒。忽然門鈴響了。打開門,是一個瘦長的男人,四十歲上下,一個彎彎的鷹鉤鼻子,金絲眼鏡後麵閃著惡意的微笑。這人的笑容和鷹鉤鼻子我似乎很熟悉,似乎和某種不愉快的回憶有關。我苦苦思索,但回憶不起來。他拎著一個巨大的皮箱,見我認不出他,似乎很驚奇:   “司馬平,你不認得我了?”   我很是歉然,忙請他進屋:“十年前我因車禍受傷,記憶力壞透了。你是……”   他恍然大悟:“我的天!我一直懷疑一個天才怎麼消失了十年,原來如此!”他沉思片刻,緩緩說道:“十年前,在一個著名的生物研究所裏,有一個美貌驚人的女博士,她對所裏的男同事有過這麼一個評價:在我們所裏,有兩個天才足以在科學史上留名,不過兩個人中有一個是聖徒,一個是撒旦。”   他停了一下,冷笑道:“我就是她說的撒旦,而你是她心中的聖徒。現在你知道我是誰了吧。”   我點點頭,想起來了。我想起那個白鴿般純潔可人的女博士,她叫尹雪;想起那個才華橫溢的司馬平,那就是我。一場車禍扭曲了我的人生之路,現在我是一個才智低下的庸人,往日的光輝恰成為今天的痛苦。   半夜裏我常常在思想的劇痛中醒來。我總覺得自己的才智並未毀壞,它們隻是被囚禁起來,它們一直咆哮著想衝破那間囚籠。   也許我關閉智慧之窗隻是為了忘記過去。   那時,生物研究所裏在才智上可與我匹敵的隻有黑姆,但兩個人的性格卻大相徑庭。他有一個奇怪的嗜痂之癖,不倦地剌探同事們的隱私,搜集他們心中點滴的齷齪,偶然的卑鄙,一旦得手,他就樂不可支。   不少人懼怕他“美杜莎”般的目光。能夠坦然直視他的人不多,我和尹雪就是其中的兩個。即使現在,我幾乎算得上是一個廢人了,但我仍能坦然直視他的目光。   我微笑道:“歡迎你來我家。我已經十年沒聽到生物科學的消息了。我想你一定作出了驚人的發現——是不是在你的皮箱裏?”   他咧開嘴笑了:“的確如此。”   我們沒有多事寒暄,他仰坐在沙發上,開始傲然地介紹他的發明。   “我不知道你的智力殘餘是多少。我先假定你的智商是中等偏下,好據此來調整我的講解層次。”他半是憐憫半是幸災樂禍地說,“上帝真狠心,為什麼偏要折磨自己的信徒呢。”   我冷冷地說:“我信奉道德之神,不信仰上帝。請你開始正題吧。”   黑姆打開皮箱,拿出那個宇航員頭盔似的玩藝兒,得意洋洋地說:   “瞧,就是這個玩藝兒,全功能雙向夢幻機。為了把它的用處說清,我們不妨回憶一下曆史。人類的生存本能實際表現在感官享受上。蒙昧時期的人們隻有在看到朝暉夕暈,聽到鬆濤水聲,吃到佳肴美味,行完男女之樂時才獲得感官享受。這些享樂很狹窄,但它們是真實的,是外部真實世界作用於我們感官的結果,我稱之為真實影象。”   後來,人們創造了詩賦文章、音樂舞蹈、電影電視……人類的感官享受也日益五彩繽紛。所有這些娛樂,都是先造出一個虛幻的世界,作用於眼耳等感官,再把信號輸入到大腦,我稱其為“虛幻影象”。它是真實影象的延伸和擴大,真實世界裏不能滿足的欲望,可以在詩歌小說、電影電視裏找到代用品。   “還有一種娛樂與它們不同——毒品。”   我抬眼盯著他,他咧嘴笑道:“毒品。正人君子是不屑一顧的,我卻從中得到了創造的靈感。它也是虛幻影象,不過它是用化學物質直接作用於人的神經係統,不再經過人的外部感官,同樣能得到逼真的感官享受。我們為什麼不能沿著這條路走下去?”   他看著我,不耐煩地說:“我再給當年的科學奇才上一堂啟蒙課吧。簡單地說,人的所有感覺都是外界信號通過感官,轉換為神經電脈衝,再送到大腦。這是一條紆曲的路線,我的夢幻機走了捷徑,我用電腦編緝出同樣波形繁複的電脈衝,通過千千萬萬無形的磁針送入相應的神經元——是繞過感官,直接送入大腦與感官間的神經元。你聽明白了嗎?”   我努力追趕他的思路,點點頭。他繼續說道:   “過去的娛樂大多集中在視覺、聽覺這兩個領域,太狹窄了。我的夢幻機則可以模仿眼耳鼻舌身各種感受,連性快感也能模仿得維妙維肖——正人君子是不敢堂而皇之地說這個字眼的,幸虧我不是。”   他咯咯地笑起來,繼續說道:   “還有更為奇妙之處。以往的虛幻影象都是單向的,本人並不能參與——一個看科幻片的孩子並不能鑽進屏幕裏同太空人握手。隻有我的夢幻機是雙向的:它可以把人的思維電波取出來,我稱之為A向思維;A向思維輸入到夢幻機裏,電腦根據此人的思維定勢進行創作編輯,再把人工思維反輸到人腦,我稱這為B向思維。兩種思維互相糅合,就形成了最能與感受者發生共鳴的夢幻世界,使販夫走卒、盜賊娼妓、賢達哲人都沿著自己的思維爬到精神享受的頂峰!”   他在我麵前展現了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使我敬畏。我素知這個撒旦的才能,所以對他的話並不懷疑。我指著他的皮箱:   “這就是夢幻機?”   “對。”   “是否已投放市場?”   黑姆搖搖頭笑道:“沒有,我還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生物工程學家或電生理學家親身試驗一次,作出準確的鑒定。”   我揚起眉毛問:“你找不到一個專家?”   黑姆又嘎嘎地笑起來:   “找不到。沒有一個專家願意一試。我想是因為沒人敢擔保自己的靈魂裏沒有幾絲齷齪。符合條件的專家恐怕隻有兩位:一位是撒旦,他不怕把自己的卑鄙示眾;一個是聖徒——如果他真是聖徒的話。所以我千方百計找到你的地址,卻未料到你又變成一個智力不全的廢人。”他鄙夷地說。   我的心被猛紮了一刀,但我控製著自己沒有失態。我淡淡地說:“我雖然早已不是什麼專家,不過我願意一試。”   黑姆似笑非笑地說:“你不後悔?”   我語調平靜地頂回去:“我不後悔。我既不是撒旦,也不是聖徒,不過我不怕把我自己的肮髒示眾。”   黑姆譏笑地說:“也不怕尹雪知道?那位仙子至今還把你當成聖人膜拜。”   我的心弦猛一抖動,知道了黑姆為什麼千裏迢迢跑來尋我的晦氣,對他的鄙視中不免夾雜著幾絲同情。我心平氣和地說:   “我已經十年沒有與尹雪聯係了。黑姆,用這種辦法贏不來尹雪的愛情。你把我切成碎片也沒用。”   黑姆惡狠狠地瞪我一眼,轉身去開箱子。   (B向思維)   忽然門鈴急驟地響了。我打開門,竟然是尹雪。十年歲月在她身上並沒有留下多少痕跡,她依然像株出水芙蓉一樣清麗絕俗,眸子晶亮,膚色白中透紅,一頭黑亮的長發散落在白色披風上。她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不等我說話,便一甩風衣,徑自闖進屋門。看見黑姆在屋裏,她愕然止步,隨之冷淡地打個招呼。看來他們並不是有約而來。   我和尹雪微笑著,相對如夢。十年的時間並未衝淡我們之間的親切感,不過這會兒我在她(還有黑姆)麵前有一種智力上的自卑感,所以我的笑容裏帶有幾分苦澀。   我知道她喜歡喝濃咖啡,便要去張羅。尹雪忙推我坐下,自己過去煮。過去我們在一塊相處時,這類雜事都是她幹的,她仍改不了這個習慣。我沒有客氣,靜坐在沙發上,看著她的背影。等她把咖啡端來,我問:   “你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尹雪似嗔似怒地說:“患單相思的女人,常有獵狗般的嗅覺。”   我沒有料到尹雪的第一句回答竟是這樣,她似乎毫不在意屋角的黑姆。我看看黑姆,他的眼中正噴射著嫉恨的怒火。尹雪呷了幾口咖啡,忽然問道:“這位黑姆先生是來通知你獲獎的消息?”   我和黑姆茫然對視,我搖搖頭說:“不,我不知道。”   尹雪笑了:“我總算趕上第一個來報喜。給賞錢吧,狀元公。”   我如墮五裏霧中,微責道:“你還是這樣調皮。”   尹雪的眼圈紅了,她柔聲說:“司馬,是你盼望已久的消息,也是你應得的榮譽。你已經得到本屆諾貝爾生物獎了!”   我的心口被猛戳一刀。十年前這曾是我的夢,但現在我知道這隻不過是一個殘酷的玩笑。我不願責備尹雪,隻是聲音喑啞的說:   “尹雪……”   尹雪急急打斷了我的話:“你先別急,聽我慢慢告訴你。”   她平息了自己的激動,慢慢地說:“十年前你車禍受傷,造成智力衰退,黯然離開了生物研究所。我難過地收拾了你留下的資料,在一本筆記本的末頁,發現了一頁莫名其妙的公式。字跡很草。我問過不少專家,誰也不知道公式的含義。”她抬起頭看看我,強調道;“送你離開時我問過你本人,可惜你的腦力尚未恢複,你隻模糊記得這公式似乎與DNA的雙螺旋結構有關,是你一時靈感勃發時寫下的。這些情況你還記得嗎?”   我黯然搖頭。她說:   “別人可能以為你是傷後胡言,我卻堅定地相信你的話。我為它花了整整五年時間,終於破譯了這個公式。原來它是人類DNA結構中30億個核甙酸的統一數學表達式,就像元素周期表揭示了元素內部的聯係。當然,這個公式當時還不完善,我又花了三年時間去充實和驗證,得到完美的結論。研究成果已發表在《生物學報》上了,署名是司馬平和尹雪。”   她目光殷殷地看著我,補充道:“是兩年前發表的,在學術界引起轟動。文章發表後我就到處找你,這兩年找得我好苦啊。”她神情悲淒地說。   天外飛來的“橫福”使我頭暈目眩。對這個夢想我早已絕望了,那種齧人心肺的痛苦已經麻木了,誰想到會有這種戲劇性的轉折?   不過,這個公式我實在記不得了,我猶豫地說:“尹雪,我對你說的公式沒有一點印象……”   尹雪急急打斷我的話:“司馬,難道你對自己十年前的才華還有懷疑?”她的眼圈又紅了,“如果不是那場該死的車禍,你肯定還是生物學界的翹楚,這個榮譽本來就是你的,連我也是受你之惠。”   看來黑姆沒有料到這樣的消息,他惱怒地關上夢幻機箱子,目光陰森地看著我,不過他的美杜莎目光並不能使我變成石頭。我快意頓生,感激地說:   “謝謝你,小白鴿,謝謝你帶來的好消息。那篇文章……你帶來了嗎?”我猶猶豫豫地說;“也許看一遍,我會回憶起什麼。”   尹雪放下咖啡,笑著起身挽住我的臂膀:   “以後有的是時間,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到斯德哥爾摩去領獎,時間已很緊迫了。快通知夫人,準備行裝吧。”   帶上洗漱用具,在電話上通知了妻子,尹雪喜氣洋洋地挽著我走到門口。好一陣子黑姆被我們遺忘了。這時我看到他在得意而鄙夷地笑著,這加重了我的不安。他不該是這樣表情的,他應該是嫉妒或者仇恨。這裏究竟有什麼蹊蹺?   腦袋發木,不想它了,我不願撕破一場好夢……   黑姆得意地笑著,把電腦B向思維在“名利”檔上調至最強,鄙夷地看著電腦屏幕中顯示出來的司馬平。這個道貌岸然的君子,為了圓他的名利夢,急不可待地準備去冒領那個子虛烏有的諾貝爾獎啦,哈哈!   電腦中的控製電平忽然猛一抖動,這表示夢幻機中的思維偏離了剛才的思維定勢,司馬平的A向思維楔了進來,他產生了懷疑?黑姆猛然悟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夢幻中的黑姆不該是鄙夷而得意的表情。   他趕忙作了調整,但是不行!控製電平越來越向A區域傾斜。司馬平的A向思維像一串串水泡,骨突突地冒出來,越來越猛烈!   (A向思維)   黑姆的表情忽然變了,變得嫉恨又無奈。對,這應該是他此時應有的表情。   但一串串懷疑的水泡一經冒出,便不可遏製。這個公式是我的創造?還是未忘舊情的尹雪對我的憐憫?   一隻小白鼠。   一隻小白鼠陡然切入我的思維,毫無邏輯關聯。我拚命想抓住它,小白鼠卻畏縮著悄悄滑出我的思維圈。   但我頭腦裏隨之閃過一道白光,使我驚醒。這是我嗎?是那個雖然才智萎縮但仍以人品自負的司馬平嗎?在沒有把真相弄清楚之前就去領獎,這不啻是科學剽竊,而這正是我深惡痛絕的穢行。   我的思維逐漸堅定,我柔聲道:“尹雪,能讓我先看看那個公式嗎?”   尹雪猶豫著,知道我的決定不可更改,遂即不情願地從女式挎包裏取出一份《生物學報》。我接過來,翻到那篇文章,貪婪地看著。不,我不能理解,我甚至連公式中的拉丁文單詞都記不全了。我悲傷地說:   “尹雪,我看不懂。”   尹雪的淚水奪眶而出,迅速扭頭擦去淚水。   我柔聲說:“尹雪,這公式我毫無印象,你恐怕記錯了。”尹雪急欲辯解,我搶先一步堅定地說:“即使是我寫的,現在我也不能為一個看也看不懂的公式去領獎。”   尹雪絕望地跌坐在沙發上,把咖啡也打翻了。她趕忙扶起杯子,抬頭看見黑姆得意地笑著,尹雪突然發作道:   “黑姆先生是否可以回避一下?我想和司馬平單獨談一下。”   黑姆悻悻地站起來,拎起皮箱,摔上門走了。   我們久久對望,沉默無言,我低聲說:“尹雪,不管怎樣,我感謝你的情義。”   尹雪傷感地看著我,斷然說:“司馬,我告訴你實情吧,不錯,這個公式是我提出的,是我八年的心血。我為什麼能作出這點成績?那是因為我有幸遇見一個才華橫溢的青年導師,他教會我如何明快地思維,敏銳地發現,更不用說他的高尚人格對我的鼓舞了。如果不是命運的捉弄,本該是他摘取這個桂冠的,我這樣作隻是為了報答。”她懇求地仰視著我,說:“司馬,答應我吧,讓我有機會多少償還一點宿債。這件事決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這句話深深地傷了我的心,這不該是尹雪的話。但我還未作出反應,一浪強勁的念頭就楔進我的思維:   “別犯傻了,快答應吧,你甚至不必點頭,隻要默認,就能得到別人夢寐難求的榮譽。你是否怕一旦敗露後會身敗名裂?”冥冥中有一個冷嘲的聲音。“這種高尚是名人才配有的奢侈。你現在還有什麼名聲值得珍惜?”   我猶豫地說:“尹雪……”   尹雪急迫地說:“司馬,這個成果我已經以兩人的名義發表了,諾貝爾獎也已敲定,你若不答應,叫我如何自圓其說?你難道願意我身敗名裂?”   又一排強勁的浪頭把我埋進去:“快答應吧,這不是為了你自己,是為了尹雪,你可以心安理得了。哈哈!”   我籲了一口氣,看來隻好如此了。   一隻小白鼠!   又一隻小白鼠毫無邏輯地出現在我頭腦裏,它目光癡迷,前足不停地按著一個電鍵。它是誰?是從哪兒來的?我努力想抓住它,但它又緩緩地滑出我的思維圈,墮入無邊的黑暗。   但我頭腦中的霧瘴卻奇怪地隨之消散,尹雪清晰地凸現在我的麵前,星目含怨,以手托腮,癡癡地看著我。我為剛才一刹那的念頭出了一身冷汗。   我傷心地長歎一聲,嗄聲道:“尹雪,你是不是記得,十年前生物研究所裏有一雙‘美杜莎’的目光,它能使良心有愧的人變成僵屍。可是你我從沒有懼怕過。現在我不知道咱們是否敢正視他地目光。我很羞愧,難道時間已經鏽蝕了你我的人格?”   尹雪羞愧地低下頭。忽然我腦海中亮光一閃——那些想法應該是黑姆強加給我的!剛才我似乎聽到了熟悉的奸笑聲!   黑姆神情沮喪,急忙按下暫停鍵。這個鬼司馬平!他簡直懷疑司馬平的智力並未受損。要知道,已經有不少人試過魔幻機了,幾乎所有的人都在B向思維裏沉淪,瘋狂地追求夢幻機帶給他們的各種快感。在夢幻機裏能頑強地保持自己思維定勢的人,他幾乎沒見過!   黑姆已經無計可施了,剛才他已把B向思維調至最強,但司馬平的A向思維更勝一籌。他無法製服它。   他象一個輸急了的賭徒,看看躺在轉椅上仍處於夢幻狀態的司馬平,又看看夢幻機,忽然一咬牙,把B向思維調至“性欲”檔。   他本不願出此下策,因為甚至在夢幻機剝露出司馬平的本來法相之前,就已經先抖露出自己的卑鄙,這麼一來還有什麼勝利的快感?   不過他總不甘心。他獰笑著,把控製電平逐漸加強。   (A向思維)   我和尹雪度過了那場危機,慢慢平靜下來。   諾貝爾獎的誘惑已經如一片浮雲般飄散、淡化、消失。   我們隔著茶幾安靜地坐著,幾乎忘了剛才的談話,尹雪神情淒惋,凝思無語。我憐愛地看著她倩美的側影,思緒又回到十年前。那時,尹雪是生物研究所的快樂天使,她聰明漂亮,心地純潔,性情活潑宜人,大家尤其是年輕的同事們都樂於同她交往。我們兩個同室工作,我常常擱下筆出神地看她的側影,秀美的鼻梁,玲瓏的耳垂,烏雲蓬鬆處露出凝脂般的皮膚……那是一種極為純潔的美,像晶瑩的山泉,能淨化人的心靈。   有一天,我正伏案工作,忽然嗅到一股發香。尹雪像往常一樣,笑微微地俯身向我,她是來問我一個問題。我抬起目光時,無意中看到她的領口,開得很低,薄如蟬翼的乳罩下分明是兩顆嫣紅的蓓蕾……那時我的目光忽然迷亂了,尹雪顯然注意到了我的窘迫,羞怯地笑笑,用手向上扯扯領口。   這一波漣漪攪亂了我們的平靜。此後我倆單獨相對時,總有幾分不自然。我常常喘息著抑製自己擁抱她的欲念。   我那時已經成婚。我和尹雪都為自己套上道德的枷鎖。   我總覺得,尹雪實際也在情欲裏煎熬。隻要我張開雙臂,她會一言不發地撲過來。整整一個月時間,我們一直在這種欲念裏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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