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秋喜歡下雨的天氣,下雨的時候總是會有和平常完全不一樣的心情,是那種與周圍的人群的慌張完全不一樣的寧靜,有時候他自己都很奇怪,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愛好。所以經常一身濕漉漉的走回家,衣服緊緊的粘在身體上。特別是夏季,緊貼在身體上的那層衣服感覺就好像是多了一層皺皺的肌膚,盡管很不舒服,卻有種被束得緊緊的感覺,反而塌實!
然而今天,卻不是這樣的天氣。頭頂上是燦爛的陽光,心情浮躁得如同周圍的空氣被壓縮的感覺一樣。打開空調,讓那股冷氣釋放出來,讓身體感受隻有冬季裏才有的那種冰涼的,甚至有點刺骨般的感覺。密集的毛孔突起在皮膚表麵行成了雞皮疙瘩後,他才離開了空調器裏出來的那股白色的冷風。把自己扔到床上,然後點上一支煙。煙霧在自己的頭頂慢慢的散開之後,常秋覺得整個人的身體已經慢慢的放鬆了,把煙蒂架在旁邊的煙灰缸上,讓它慢慢的燃燒,就像煙灰缸裏其它的香煙一樣,很多時候他隻需要抽上那麼一口,更多的時候是看著香煙緩緩飄起的霧,迷離而虛幻,就像這生活一樣。以前他還讓香煙在手裏慢慢的變成灰燼,但現在他更喜歡讓手指遠離香煙,用眼睛去感受,讓心去體會。閉上眼睛的那一瞬間,他感覺到自己仿佛也在這煙霧裏飄著,慢慢的變淡慢慢的消失。
睡意漸漸爬了上來,床頭的電話卻不是時機的響起。聽著電話機自動報出的來電號碼,他知道是金錦打過來的電話,隨手按下免提,就聽見那邊傳來金錦打雷一樣的聲音:“秋,晚上有聚會,你來不來?”
“你不知道今天是周末嗎?”常秋回過一下頭對著電話喊了一聲,金錦這小子就隻服這樣對他說話。
那邊聲音馬上就減小了八度:“秋,我知道你今天晚上要去唱歌,但今天你無論怎麼樣都要來哦,我都已經說了今天會有帥哥到場的,而且絕對是酷斃了的帥哥。”
“你小子又在招惹誰?”秋對於金錦對待女人方麵曆來就很看不慣,見不得一個異性,但這些年來就沒有看那個女人願意和他在一起,卻一點沒有減少他對異性窮追不舍的勁頭,有時候常秋都為他感到悲哀。
“秋,我也沒見過,是一哥們說周末了,約了幾個女孩一起出來玩。”
“那你幹脆叫到酒吧去好了,我也可以在沒有唱的時候陪陪你們。”秋一聽估計金錦又在為別人做嫁衣了。
“好好好,那樣更直接的讓她們看到帥哥的風采。”金錦從電話裏又傳來一種很討厭的笑聲,因為常秋一聽到這個笑聲,就一定知道金錦今天晚上的打算了,一個市儈的男人怎麼也不會讓女人留步的。不過買單這樣的事,估計今天晚上用不著他出手的。
放下電話,常秋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忙了幾個晚上終於按期完成了設計,該去“靜崖”廣告公司交稿子了。那該死的“靜崖”,每次都像是催命一樣的,總是讓他的休息時間被減少很多。拿出效果圖,他看著它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他總是覺得它們有生命,不隻是一張紙上的各種顏色那麼簡單,一個沒有靈魂的設計是沒有辦法成為好的設計的,這是他從來的理念和意識。盡管很多時候他的稿子最後還是會被修改,但他從不生氣,因為他不會修改,要修改也是“靜崖”的事,他要做的就是做自己認為滿意的,至於那種太商業化的需要,應該是廣告公司的事。他能理解,但不會為了這個而改變,所以一年中很少有幾次是一點不被修改的,他也習慣了。他從床頭的抽屜裏取出一支隱型的唇膏,在設計稿的一個地方輕輕的畫了CQ兩個字母,但一點也看不出來。要說高科技的女性用品無論誰也想不到還會成為他防偽的標記,他有時候想起也覺得好笑,不過幾年來還從來沒有出現過有廣告公司使用了他的設計而否認的,但他自己也不得不給自己留一條後路。畢竟社會之大什麼樣的人也會有的,說不定那一天就會出現,防止總比大意的好。
穿好衣服,把一頭長發紮在腦後,常秋離開那間已經很涼爽的房間。
這個城市很熱,一到夏天沒有一處是涼爽的,就像這個城市裏的人一樣的火熱得過分,到處都不會讓你覺得很清淨。所以常秋一直堅持做自由職業,不願意去那一家公司上班,寧願兼職做,做一次設計收一次錢也願意。美術學院那幾年已經讓他深深的感覺到這個城市不會是一個可以讓他成名成師的地方,不過還好的是他並不看重這個。也許他自己很講究生活的質量,但並不過分追求生活的奢侈,現在的收入對他來說已經足夠讓他生活,而且還比一般的人要生活得悠閑一點。至少現在有一套按揭的住房,不是很擔心生活的來源,生活中有很多別人沒有的情調。
他的個性始終是屬於比較自由的,但這種自由也因為這個社會變得比較相對,所以當他坐在“靜崖”那個胖女人麵前的時候他的臉上還是帶有一絲微笑,甚至是有點迷人的微笑,他的眼睛不大,但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眼神足可以讓這個女人為他做很多,有一點淡藍色的眼底裏鑲嵌著閃亮的眼珠是他所驕傲的。
“周總,您看看,這次應該是不會讓您‘修改’很多了吧!”常秋把稿子放在周春的麵前,沒有忘記眼睛是看著周春,而不是看著自己的設計稿,這其實已經根本是與禮貌無關的注視,隻是希望不要從這個胖女人嘴裏冒出點什麼讓他哭笑不得的語言出來。盡管他很自信自己的設計,但每一次總是會被這個女人以各種各樣的理由來貶低一翻,他明白那隻是周春在故意的壓價,希望能付給常秋的報酬更少一點。在所有打交道的廣告公司裏,靜崖總是最摳門的。一年前通過另外一個朋友認識周春以來,常秋慢慢的已經很清楚她的個性和為人了,一個女人拚搏本來是很不容易,他能理解,但絕對不會是無限製的,畢竟這是商業交往,不是友情支持。
“哦,小常,你的設計越來越和靜崖的理念結合了,不錯!不錯!我想這次應該是可以了的。”胖女人的眼睛根本就沒有看那個設計,而是一直看著常秋,她愛極了常秋那雙眼睛。而她,回家後看著和自己一樣發胖的丈夫和那雙已經帶有血絲的眼睛,完全沒有任何一點的好感了。這幾年丈夫的確是在各方麵有很大的發展,也包括身材,而自己也同樣的和丈夫一樣的在不停的發胖。不過還好的是,因為丈夫的幫助自己的“靜崖”廣告公司這一年來很順利的接到了很多的廣告業務,清閑多了。但在這清閑的背後她也發覺自己越來越沒有生活的重點,以前和丈夫在一起的那種甜蜜隨著彼此事業的發展,除了在床上之外一切都好像和陌生人沒有區別。有時候她也能察覺到丈夫身上那股不屬於自己的味道,但那又能怎麼樣呢?從自己前年下海開始,就已經明白了這世界上很多的事情,隻要有這個家,隻要丈夫還真正的知道這是個家,她不會在意那些自己永遠無法真正控製住的事情。事實上從丈夫事業發展開始,他所帶給自己和“靜崖”的也說明他不但需要這個家,尊重自己,同時也做到了一個丈夫對妻子的支持。
從去年認識常秋開始,她發現自己在這個比自己小的男人麵前竟然有些害羞,隻要是一麵對這個男人她就會失去很多原則,不過商場始終是商場,她從不會當著常秋和他討論他的設計,甚至是不會當著常秋的麵和他討論設計費用的問題。有時候有這樣的感受蠻好,但也隻是一種感受,她很清楚自己隻能感受。因為她慢慢的發現常秋這個男人不簡單,盡管很自由,甚至給人表麵的感覺是狂傲不羈的,但實際上很會處理社會生活裏的事情。所以她始終就像在看一幅畫一樣的去看這個男人,或者說小男人,因為她比常秋整整大了五歲。
常秋是敬業的,從這一點來說其實有時候她自己也感覺到自己是做得有點過了,每一次的挑剔讓這個男人在這一年裏在自己麵前改變了不少,盡管不是很明顯,卻也能看出痕跡。她甚至有時候在想有一天常秋會不會做出什麼事情,對她或者是“靜崖”產生什麼影響。她一直有這樣的預感,盡管還說不上什麼擔心,但找不到任何的理由來抹滅一種女人的直覺。從常秋的眼神裏收回自己的眼睛,她看到的的確是正如她自己剛才所說的那種感覺,她一直認為一個廣告公司要是沒有自己獨立的風格,是不可能成為好的商業設計的。所以她一直要求常秋的設計能和“靜崖”結合起來,而事實上常秋很快的就辦到了,他是個聰明人,很明白商業設計和創意設計上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