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的“酒”是野生漿果經過附在表皮上的野生酵母自然發酵而成的果酒,並且稱之為“猿酒”,這樣的酒是由我們的祖先發現並“釀造”出來的。而中國又是世界人類和葡萄的起源中心之一,所以葡萄酒應該是“古而有之”了。我想,虔誠的人們經過了幾個世紀的歲月輪回,還是繼承了這種原始的釀造方法,因此,葡萄酒具有葡萄的靈魂應該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

“釀成十日酒,味敵五雲漿。”五雲漿是劉禹錫那個時代的一種名酒,可以想見,十日釀成的葡萄酒就可以和名酒媲美,那麼經過一年四季的風雨雪霜和陽光曝曬的酒呢?同樣是劉禹錫,他不但品食葡萄,而且還自己栽種葡萄,並且親手釀造葡萄酒,他的《葡萄歌》中寫道:“釀之成美酒,令人飲不足。為君持一抖,往取涼州牧。”“為君持一鬥,往取涼州牧。”這個典故是說東漢靈帝時陝西扶風縣有人名孟佗,給寵臣宦官張讓進獻一斛(20升左右)葡萄酒,竟然換得“涼州刺史”一職。雖然詩句有些挖苦諷刺的意味,從一個側麵卻反映出葡萄酒在當時的知名度。

那麼,經過了這麼久的曆史長河,葡萄的進化加上人類對於傳統文化的繼承和融合,葡萄酒還具有原來動人魅力嗎?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味道,是不是也能夠和名酒相比呢?答案是肯定的。王蒙有一篇散文叫《葡萄的精靈》,這篇文章中寫的就是伊犁的葡萄釀成的伊犁的葡萄酒,那是1969年秋後,穆敏老爹摘下經過精心挑選的葡萄,把葡萄汁裝在兩個鹽水瓶中封閉,然後將瓶子懸掛於葡萄架向陽的一麵,這兩瓶酒經曆了秋陽的曝曬,經曆了西伯利亞寒流的考驗,經曆了暖陽的煦照,葡萄酒變得晶瑩剔透,猶如深山秋水。喝過這酒的人都說其賽過伊犁大曲,這和劉禹錫時代釀造的葡萄酒是否是一種巧合?雖然經過了很長時間,可是葡萄的靈魂並沒有丟失,任何東西隻要留住了屬於自己的靈魂,就有了一種難改的本色。

在波斯語中,“葡萄酒是葡萄的女兒”,葡萄作為一種生命之樹的植物,經曆了多少個世紀仍然受到人們的青睞,而葡萄酒正是他們在勞動之後的一種精神享受,他們把自己的智慧和一種精神寄托融入葡萄汁液,就像在孕育自己的新生命一樣將其裝入瓶中,進行多次的精神和自然的磨練。試想一想,當混沌的葡萄汁液被裝入瓶中掛在院中的時候,人們心中就多了一種企盼,這會使他們的生活程序改變那麼一點點,每當人們看到瓶中正在發生的運動,心中就會有一種擋不住的喜悅,此時的葡萄汁液正在進行著脫胎換骨的運動,它要脫去葡萄的麵紗,他要經過風雨雪霜的洗禮和陽光的曝曬,這樣,由混沌到清澈,由清澈到混沌的反複運動,才會最終分娩成葡萄的女兒——葡萄酒。“葡萄美酒,它能以絕對的雄辯/叫你爭我吵的教派啞口無言;這至高無上的法師,能把生活之鉛/點化成金,而且在瞬息之間。”(《柔巴依集》),葡萄美酒的精神力量在歐瑪爾·海亞姆的筆下得到了盡情發揮,我想,這正是葡萄酒經曆了那麼多的風雨曲折,經曆了多次的演化,以及人們對生活酸甜苦辣的理解,這些經曆磨練了葡萄酒的性格,使它具有了一種讓人放棄紛爭,放棄一切不美好的東西,而在瞬息之間達到一種精神的飛越和洗禮。於是,鍾愛葡萄酒就有了充分的理由。

“有朝一日命運的雙手/用我們的骨灰製成酒壇/端起我們的顱骨吧/用葡萄酒把它們斟滿。”(哈菲茲)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葡萄酒成了人們的精神象征,心理分析學家阿拜利認為葡萄酒“能給我們鼓舞,是我們克服地球引力的精神力量……對靈魂而言,葡萄酒帶來的奇跡是神聖的,它使單調的塵世生活插上翅膀,由此變得神聖……”人們鍾情於葡萄酒,就像人們對於夢和歡樂永遠存在一樣,為我們了提供一對飛翔的翅膀,為我們通向靈魂之路搭建了一座橋梁!

你知道,朋友,為一次新的婚禮/我早就在家辦過狂歡的酒席;/衰老不孕的理性我把她休掉,/娶來葡萄的女兒做我的愛妻。——歐瑪爾·海亞姆《柔巴依集》

在這首柔巴依中,葡萄酒被喻為葡萄的女兒,葡萄酒的地位遠在古代波斯就已不言而喻。而我要說的是冰酒,冰酒的誕生距離這首柔巴依的誕生時間晚了7個世紀,同樣是葡萄的女兒,冰酒的誕生就像是冥冥之中上帝對人類有意的饋贈。這是一個昂貴的饋贈,而讓人感到遺憾的是冰酒直到現在也隻有德國、加拿大、奧地利、中國等國家的少數地區能夠生產,因為其地理條件的限製,因為其氣溫條件的苛刻。

現在,擺在我麵前的這個裝潢精美的盒子裏,就有朋友送我的兩支冰酒,而在幾個月前我還漫不經心地將它們放進了儲藏櫃,我並沒有意識到那天我的對於朋友的不敬,更是對於冰酒的不敬。當那一紅一白被囚禁的液體展示著其透明的精美時,一種特別的溫情慢慢深入到了我的心田。這兩支伊犁本土的“伊珠”牌冰酒,彌足珍貴!

在這個春意融融的日子裏,音響正流淌著舒緩的薩克斯音樂,陽光透過窗紗為居室營造了一種溫馨浪漫的氛圍。久久地凝視這一紅一白兩支冰酒,溫情的女性,這個奇妙而精致的意向,在我眼前放射出濕潤而性感的光芒,讓我愉悅的心情有一種被緊縮而又任意膨脹的痛並快樂著。

我拿出了那套小巧的高腳杯,這套狀如鬱金香的高腳杯是我兩年前精心挑選的,一直未曾開封,透過透明的包裝盒,它們無色透明,壁薄、口小腹大,非常適合飲用飲料酒。這兩年時間,它們在等待著一位貴客的造訪,而冰酒將是它們等待的第一位貴客。我選擇了那支酒紅色的冰酒,我無法抵禦這溫情的色彩。冰酒沿著杯壁緩緩流入杯中至小半杯,紅色的溫情迅速膨脹。我用中指和食指慢慢地擎起酒杯,再緩慢地旋轉著,居室中葡萄酒香彌漫,很快與環境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