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個廣闊的世界裏穿行而過，如此的步履匆匆讓我們覺得還有許多可以審視的空間。我們仿佛在傾聽來自遙遠時代的情感回響。在我們的審美之旅中一定漏掉了許多風景。現代社會，我們需要溫情，需要源自生命深處的人生叩問。唐宋詞究竟會留給我們什麼？我們常常在不經意間癡迷於某一篇精致的作品之中。
一
一部《唐宋詞史》讓我們覺得就像一個人的生命曆程。從濃妝豔抹中的自然主義的描寫到主體意識的介入。從暢快明白的小令到詠物言情的長調。從沒落的時代出發，詞人們找不到了自身的道德理念，隻能在淺斟低唱中度日如年；隨後進入一個文人引領時代前進的階段。這些詞人一方麵身兼國家發展的大任，另一方麵找到了屬於個體的私域空間。在這樣兩個世界悠閑地行走激發了他們的創造力。“無事不可言，無意不可入”讓他們肆無忌憚地在詞世界中馳騁。詞人們也都選擇了適合自己的寫法，可以高貴的稱自己的作品是珠玉；可以浪跡歌樓為歌女們書寫情感；當然也可以散盡家財，在一無所有中回味戀情。這是一個詞的發展的自由時代。可是，隨著半壁江山的失去，文人身上的高貴氣質被遮蔽了，他們沒有時間去過多地琢磨藝術，而是發出時代的最強音。一個誌士群體由一位英雄帶領著，詞的文本中有了刀槍劍戟，軍事意象侵入詞中。另外的一群文人在一位江湖“浪人”的帶領下走進物的世界，他們也為時代而感傷，看到大自然的一景一物他們都盡收眼底，反複觀察，直到用審美的眼光打量完畢，才會自然結束。而當南宋最後堅守的半壁江山也落入別人之手，“詞”這一文本算是從時代舞台中退居幕後了，新的故事即將開演。正是“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蔣捷《虞美人》）。
從唐宋詞中我們感受到了生命的多彩多姿。每一個鮮活的生命都留下了歌唱情感的痕跡。親情、友情、愛情、夫妻之情在他們的作品中都有所呈現，讀起來感動人心。王觀有一首《卜算子》：“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欲問行人去那邊，眉眼盈盈處。才始送春歸，又送君歸去，若到江南趕上春，千萬和春住。”這是一首送別詞，我們卻感到了人生的暖意。與真情同在，與春天同在，使得唐宋詞擁有了經久不衰的生命力。當李後主歸降北宋，麵對國破家亡隻能“垂淚對宮娥”，我們看到了戰爭的殘酷和一代帝王的身份“失語”。當柳永用通俗的語言寫下四處傳唱的文本，他毫不猶豫地寫出了羈旅行役的飄零。你能夠感受到蘇東坡滿臉滄桑地高唱“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那清曠的歌聲在生命的困境中餘音嫋嫋。你能想象出辛棄疾揮劍長歌，卻也醉情山水，用豪情蕩起波浪。一部《全宋詞》為我們留下了豐富的情感資源。
現實人生中有那麼多的不如意。每個個體在高節奏的社會生活中行走讓我們一心地追求功利，實在難得停留一下。如果有時間，不妨到這片情感的棲息地休息片刻。我們可以看到千年以前人們的情感生活，並不比現代社會的發達狀態缺少什麼。從一定程度上說，他們比我們更注重生活質量。我們需要豐富的生活內涵，需要感受一下“你的生命如此多情”的內在原因。
二
我們每天都在觀看風景。今天的風景往往是人類刻意營造出來的。當我們坐在出行的車裏，把眼光向外展望，驚呼大自然如此美麗的時候，我們覺得自己獲得了審美愉悅。這樣一個瞬間的體驗就讓我們自以為在自然中發現了“美”。可是，當你走進唐宋詞的審美空間，你才會恍然大悟，飛馳中的走馬觀花與“慢慢走，欣賞啊”之間的審美感受存在的差距如此之大。詞人們在與自然共舞的過程中，把愛投向了山水清音。他們沉醉在大自然的懷抱裏，在那裏找到本真的心靈狀態。“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這樣的背景下演繹的隻有純正的情感，詞人們在大自然中既發現了“她者”，也找到了自我。於是，風景的背後是一顆顆心靈在感知生命的意義。“此心安處是吾鄉”，在風景中蘇軾發現安頓心靈的居所無處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