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形魁偉的黑袍人像是憑空出現在了宋家大院中,他手中拿著一條長長的銀白色鎖鏈,鎖鏈末端拖在地上,隨著他的移動發出了刺耳又陰森的聲響。
即便周圍布滿燭火和燈光,卻絲毫照不出黑袍人的麵容,他的臉和衣袍似乎可以吸收所有的光線,令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個立體的黑影。
院中眾人卻沒有任何動靜,也並沒有進一步擴散驚慌,畢竟他們看不見,也聽不見。
就在這一瞬間,黑袍人已經以常人難以看清的速度移至門邊,卻驀地停了下來。
他當然老遠就已感應到這陽熾逼人的氣息,沒想到源頭竟是眼前這樣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少年,而且還堵在了自己的必經之路上。
“讓開,不想死的話。”他竭力克製著自己對這氣息的厭惡和恐懼,恫嚇道。
他的聲音空洞而冰冷,透出森森死亡的氣息。
阿帆臉上的表情有些奇異。他平生第一次和這種黑影如此近距離接觸,更是第一次聽到他們開口講話。
事實上,他從小就曾多次見過這種黑影,但一旦他試圖靠近,他們就奇怪的遠遠躲開了。
而他也注意到了一件事,一旦這些黑影出現在誰家,誰家必然有人死去。
再大一點時,他才終於從孫阿婆那裏得知了這些黑影的身份——
他們是鬼差,負責勾魂和牽引逝者靈魂輪回往生的鬼差。
“阿帆,快讓開!鬼差大人,對不起,我們無意阻攔……”孫阿婆顯然已感應出眼前這鬼差能力似乎在己之上,連忙略顯驚慌的喚道。
但和宋廣龍的無動於衷一樣,阿帆此刻竟然也充耳不聞。
孫阿婆沒預料到的是,此刻阿帆體內奇怪的翻湧起一股從未有過的強烈而炙熱的氣息,這氣息令他初時有些不知所措,卻很快被另一種激蕩莫名的心緒所完全包裹。
“你是鬼差?你——不怕我?”
他忽然咧了咧嘴,眼中精光一閃,猛地一拳朝著黑影打了出去。
黑袍人後撤數步,顯然吃了一驚。他絕沒想到這個叫阿帆的少年會如此大膽。
這少年雖然出拳很快又猝起不意,卻可明顯看出並沒有任何術法根基,因此黑袍人雖然驚愕,要避開他的攻擊卻也並不費力。
可真正令人生厭的是這少年此刻周身散溢的詭譎氣息,這是陰世諸鬼最為不喜的至陽之氣。黑袍人自問修為不低,但專司勾魂數十載,除了軍營和廟宇,他卻當真從未見過一介凡人竟能生出如此強烈的陽氣,強烈到令他都有些凜然生懼。
“少年人,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阿帆一笑道:“我不是什麼神聖,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剛好克你。”
“克我?嘿嘿,小子,你明明毫無修為,隻是憑著一身自己都無法控製的古怪氣息,如此說不覺得過於狂妄麼!”黑袍人冷然一笑,“你可知你雖然陽壽未盡,阻礙鬼差勾魂卻是陰世重罪,再不讓道,我便將你一道擒拿帶回陰世發落,到那時,隻怕從此再難入輪回!”
阿帆愣了愣,他顯然事先並沒考慮過這事情有這樣嚴重。
在院內眾人看來,他們也隻看到孫阿婆這個俊秀而年輕的助手突然對著空氣猛掄了一拳,然後自顧自說了幾句莫名其妙的話。隻是當他們聽到他口中說出的鬼差二字時,還是禁不住渾身一顫,滿臉布滿了驚懼之意。
阿帆分心之際,黑袍人驀地身形一晃,眼見便要從他身側掠過進入宋老爺的臥房。說遲時那時快,阿帆像是無意識的伸出右手,居然牢牢抓住了黑袍人的一隻胳膊,順勢向外猛然一甩。
身後的孫阿婆瞬間睜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一切。
她看見阿帆一把抓住了那個修為不低的鬼差,就像身負千斤之力,輕鬆容易的直接把他甩了出去。
阿帆眼中也充滿驚愕,他眼睜睜看見自己抓住鬼差時對方一聲悶哼,好像極其痛楚,而他順勢一甩時發現對方居然幾乎沒有重量。他實際並沒有用上全力,那鬼差竟就像一個紙團一樣輕飄飄被甩出了院外。
等了半晌,那鬼差再未重新出現,阿帆轉回身來,與孫阿婆麵麵相覷。但兩人都迅速恢複了常態。
宋老爺身體內漂浮出一團白色靈體,本來這靈體已經飄至門邊,現在卻又飄了回去。在孫阿婆的念念有詞中,這靈體重新緩緩的回歸到了宋老爺的肉身裏。
燭台內的一炷香剛好燃盡,宋廣龍驚喜的看到自己的父親果然重新睜開了眼睛。
“爹,爹,您老醒啦?!”
隨著宋廣龍這一聲喊,院內三個子女及其他家眷表情複雜不可置信的互相打量著,紛紛湧了進來,爭先恐後的表達著問候,個個眼中閃動著晶瑩激動的淚花。
宋老爺虛弱卻淩厲的掃了一下屋內眾人,緩緩道:“你們怕是沒有幾個人真心希望老子活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