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統一女真(2)(1 / 3)

布占泰多次遣兵入朝。明萬曆三十一年,烏拉軍隊大舉入朝,圍攻鍾城、潼關,劫掠“藩胡”。朝鮮鹹鏡北道兵使李用淳向上奏報鍾城被攻情形說:“八月十四日,竹基洞、門岩、雙洞三處洞口賊騎不知其數,自烏竭岩至金京倫灘二十餘裏之地,彌滿馳突,直渡江水”。鍾城府使登城觀看,“賊兵充滿,戈甲眩耀,直至城下”。圍攻一陣,敵兵漸退,但“探觀賊勢,則大設艾幕,似有久留之計,仍焚蕩藩胡,煙火衝天”。“藩胡等依高峰設水柵,以為防禦之計。賊乃作層樓,一時越柵,其擊殺之聲,慘不忍聞”。“大概此賊形勢,據其目前,參以此地將士之言,則其進退合戰之狀,頗有紀律,有非昔年雜胡之比。將帥二名,各設紅形名,號令之際,吹螺之聲,遠聞府城。甲胄、戈劍、戰馬極其精健,曾所未見”。

潼關僉使權夢龍呈報潼關被圍情形說:“八月十九日,賊胡大軍四麵圍抱”,守兵力戰,敵方退去。“忽賊焚蕩鍾城三部落,男女牛馬盡數虜去”。

稍後,北兵使李用淳又呈報說:“今此胡賊兵分三衛而來,一衛兵留豐界部落,二衛兵先突鍾城,焚蕩藩胡,得牛馬幾五百頭,擄男女千餘口,大喜欲退。一衛兵說,我無所得,不可空退。有酋胡誘之曰,潼關兵盡入鍾城為守城兵,今若直衝其虛,所獲必多。遂自前導,又圍潼關”。“鍾城以上藩胡一空”。

備邊司綜合各處呈報後,向國王啟奏敵情說:“此賊必是焚蕩藩胡,而慮我國出戰,先為耀兵於鍾城,而廝殺藩胡部落也。第忽刺溫乃深處之虜,而其眾盛多”。

布占泰是萬曆二十四年秋才開始主持烏拉國務,經過他的努力振作,到這次進入朝鮮時,不過隻經過了短短六七年,軍力和以前相比已有很大提高,士卒增多,軍械精良,“甲胄、戈劍、戰馬極其精健,曾所未見”,“其進退合戰之狀,頗有紀律,有非昔年雜胡之比”。連過去曾與烏拉兵多次交鋒的朝鮮“接戰將士等皆曰:前與忽溫相戰已熟。今見此賊,則長甲大劍,鐵騎奔馳,旗麾進退之狀,大非忽溫”,“疑是兀胡兵相雜而來”。可見烏拉軍隊進展之快。布占泰的這次進兵,收獲很大,擄掠了大量“藩胡”及牲畜。

才僅僅過了兩個月,布占泰又親率大軍入朝,圍攻縣城,擄掠藩胡。鹹鏡北道兵使李用淳呈述戰情說:“忽酋自將出來,兵勢甚盛”。十月十四日,“賊胡犯境,先運則下去於美錢境中裏部落。藩胡等走至美錢城底,美錢僉使艱難保護,開門許人。後運則府境(穩城府)項浦部落屯聚,戍時末撤軍水下下去。大概觀其軍馬之數,自己時至未時,馬尾相連,不下五六千名矣”。穩城(藩胡)部落盡數焚蕩,又轉向慶源府。十五日,敵軍追逐胡人,越江至長城門外,在慶源府內擄掠,忽賊酋阿叱耳(即布占泰)自領大軍攻擊藩胡,所向無敵,如慶源境夫汝隻等七部落胡居彌滿,未可猝犯,而一舉焚蕩,又複分兵旁行殺掠。忽賊無數出來,深處夫汝隻、毛老部落、將之羅耳、時錢大、南羅耳、厚乙溫、黃古羅耳等七部落”於十五日被忽賊調抱,攻擊衝火,殺掠人畜,不知其數。

在萬曆三十三年布占泰,又領大軍再次入朝,三月中旬攻陷潼關。鹹鏡北道兵使金宗得、宣傳官李瑞龍、宣傳官羅德憲以及憲府等啟呈烏拉攻戰情形說:“潼關乃六鎮咽喉之地,一道成敗所係,頃日全城陷落,極其慘酷”。“忽酋”何叱耳(即布占泰)“挾二愛妻出來”,親領大軍進攻。三月十五日,“大軍近城”,“忽賊幾至八九千,一齊圍城”,攻下潼關,斬殺僉使,“城內外枕屍相連”,“軍器則賊徒盡數載去,倉穀則大半散失”,“而被擄之數,無從詰問”,“潼關男女老弱盡於殺戮之中”。

潼關的陷落,頓時震驚朝野,鹹鏡道巡察使徐、兵使金宗得等幾次奏請發兵,攻打忽溫何叱耳(烏拉市占泰)留駐件退的五百餘名馬軍步兵。徐、金宗得說:攻下潼關後,何叱耳“領大軍”回,“隻留騎步五百餘名於件退”,吩咐部下說,“吾當於四月旬前更來”,侵伐朝鮮地方”。件退距烏拉僅七日程,距朝鮮境一百三十餘裏。今宜聚本道精銳之兵數千,以及“藩胡”卓鬥等酋長的部下,進攻件退,一定要全殲烏拉駐兵。

朝鮮國王批準其奏說:“此賊終無不討之理。”金宗得率軍數千,以及“藩胡”卓鬥的三百餘騎和石乙將介酋長的部下,於五月初六日開始渡江,攻打件退烏拉駐兵,抵達之時,見其“似無出兵拒戰之狀。這個時候邊兵、藩兵貪其虜獲”爭先衝入“胡廬,搶掠人畜之際”,烏拉兵突然出擊奮,勇戰十倍於己的敵軍,“揮劍俯斫,馳突出入”。朝鮮軍隊頓時大亂,潰退逃竄,“一敗地”,“許多精銳盡殲於凶賊之手”,“生還之卒,數不滿千,而且也是“金槍滿身,已為無用之物”。

朝鮮國王一再召集邊臣、大臣,了解情況,商討對於烏拉軍隊的多次入朝擄掠藩胡,並且攻陷潼關,大敗進攻件退的朝鮮軍隊。烏拉布占泰能與建州王子“聰睿恭敬汗”努爾哈赤達到相提並列,可見其勢已經相當強大了。然而,風雲突變,正當布占泰迅速發展的時候,卻遭到了突然打擊,損失慘重。這一重大打擊,不是來之於外人,而是其嶽父大人兼妹夫的努爾哈赤。這就是烏拉與建州在萬曆三十五年三月的烏碣岩大戰。

明萬曆三十五年(1607年),烏拉與建州在烏碣岩進行了一場生死搏鬥的大戰,烏拉軍隊慘敗潰逃。烏碣岩在朝鮮鍾城府境內,又被稱為門岩或文岩。《滿洲實錄》等書對這次戰爭的描寫,皆歸罪於布占泰忘恩負義,攔路劫殺。這些書寫道:東海女真瓦爾喀部的斐優城主策穆特赫來到建州,請求努爾哈赤收納說:“吾地與汗相距路遙,故順烏拉國主布占泰貝勒,彼甚苦虐吾輩,望往接吾等眷屬,以便來歸。”努爾哈赤遂命舒爾哈齊、褚英、代善與費英東等,“率兵三千,往斐優城搬接”。到了斐化城,“收四周屯寨約五百戶”,返回時,於萬曆三十五年三月二十日,在烏碣岩遇到烏拉布占泰領兵一萬攔劫,雙方交戰,烏拉大敗。

如果這些敘述完全真實,那麼,必然會得出布占泰忘恩負義,偷襲建州,欲殺害嶽父老大人舒爾哈齊貝勒和褚英、代善兩個小舅子的結論,這個布占泰真是好險卑鄙、無恥之極的小人。然而,《滿洲實錄》等官書,並未全麵、如實地反映這次戰況,隻是片麵之辭,不足為信,《李朝實錄》的記述,倒還更為客觀,也許更能真實反映戰況。

結合《滿洲實錄》等書和《李朝實錄》的記載,對努爾哈赤多次遣兵收服東海女真的敘述,就可以得出六點意見。

其一,建州力收藩胡。努爾哈赤一直在努力收服包括朝鮮“藩胡”在內的東海女真。

其二,烏拉後來居上。布占泰吸取了建州的經驗,屢次遣兵入朝,收取藩胡。到了萬曆三十五年正月,備邊司總論忽溫兼並藩胡的情形說:“忽賊之勢漸至鴟張。水上下諸部藩胡並皆號令,縣城必欲吞噬而後已。且論慶源、訓戎等地城地難易,顯有欲犯之狀。”布占泰在收服藩胡這個問題上,比其嶽父兼女婿的努爾哈赤取得了更大的成效。

其三,為爭奪藩胡、建州、烏拉必戰。建州聰睿恭敬汗努爾哈赤,過去從收服藩胡中獲效極大,增加了人丁士卒,壯大了軍力,必將繼續收服藩胡,而烏拉國主布占泰貝勒也因兼並藩胡而聲勢大振,也要將此行動繼續延續下去。

其四,烏碣岩之戰,乃係建州有備而發。

《高皇帝實錄》卷三載:萬曆三十五年正月初一,東海瓦爾喀部蜚悠城長策特穆黑來朝,告稱遭烏喇布占泰貝勒虐害,“乞移家來附。上命弟貝勒舒爾哈齊、長子洪巴圖魯貝勒。褚英、次子貝勒代善、一等大臣費英東、侍衛扈爾漢率兵三千,至蜚悠城徙之”。這次遣兵,有兩點顯得十分突出。

一是領兵主帥和大將之多及其身份地位之顯赫,是以往曆次遣軍出征所未有的。除了努爾哈赤親征以外,以往多次的派軍出征,都未曾有一次便派三位貝勒領兵,而且大將有費英東、扈爾漢、揚古利三位開國元勳。尤其是舒爾哈齊貝勒,他係汗之親弟弟,麾下將士兵馬眾多,在國中地位高,權力大,在明朝政府的心目中,僅次於兄長努爾哈赤。

另一顯著的特點是士卒之多,亦為前所未有。除古勒山與九部聯軍廝殺及汗親征以外,曆次出兵都未超過兩千人,像額亦都、噶蓋、安費揚古進攻納殷,兵為一千,褚英、巴雅喇、噶蓋、費英東征安褚拉庫路,兵土亦為一千。將帥的配備及兵士之多,足以表明努爾哈赤的這次遣兵入朝,不隻是應蜚悠城主的叩請,移其眷屬,而是要盡收藩胡,準備與烏拉布占泰交戰。

其五,烏拉慘敗。《滿文老檔》太祖朝卷一載,萬曆三十五年三月二十日,建州軍與烏拉布占泰的一萬名軍隊交戰,大敗烏拉軍,“生擒常住貝勒父子及其弟胡裏布貝勒三人”,“斬其主將博克多貝勒父子”,“斬人三千,獲馬五千匹、甲三千副”。其敗逃之將士,“凍死頗多”。

其六,收獲極大。努爾哈赤派遣弟子和將領士卒進行的烏碣岩之戰,得到了很大的收獲。

一是掠獲大量馬匹軍械甲胄,《滿文老檔》記述說獲馬五千匹、甲三千副。

二是收服了大量藩胡。

三是擴大了建州影響,大大增強了建州國力。

萬曆三十七年三月備邊司評論門岩之戰對烏拉、建州產生的不同影響說:門岩之敗,烏拉士卒“敗死不下七八千人”,“忽胡在今,可謂積敗之餘,而亦所以不得不歸服於老酋也。其勢如是,故摧沮消退縮,不敢與諸酋有所抗衡”。“至於老酋兵力,比忽賊差盛,而一自門岩之捷,其勢大盛,雄於諸部,故遠近部落幾盡服屬。而所未及吞並者,推汝許、海東、海西數賊而已。”

過了九個月,鹹鏡道監司張勉又進一步敘述建州在烏碣岩之戰獲勝的巨大影響說:“臣接北兵使李守一馳報,則奴酋兵馬方在水下,攻掠諸部雲。此賊自得利門岩之後,威行迤東諸部。上年間盡撤藩胡,得精兵五六千作為腹心之軍。今又孤軍遠來,懸人數千裏之外,而忽溫等胡不敢窺望其去留。兵鋒所指,無敢誰何,而得誌西北之間,概可想矣。前行遠交近攻之術,隻撤藩胡,海上諸部使一介緩頰,暫行羈縻。而及今劫以兵威,又為掠去,得軍之數,必與藩胡同,又或過之。自其巢穴東至北海之濱,並為其所有。”

由這些可以看出,烏碣岩之戰,及五年多以後的滅烏拉,是努爾哈赤及其轄治的女真國、後金國、金國發展史上的第三個裏程碑。在此之前,是羅裏(葉赫納林市祿貝勒)、卓古(烏拉布占泰貝勒)和老可赤(努爾哈赤)“三酋雖有鼎立之勢,而其中老酋似為孤危”。而經過烏碣岩之戰大勝以後,“其勢大盛,雄於諸部”,“忽胡’成為“積敗之餘”,滅亡在即,“汝許”(葉赫)敗象凸顯。

烏碣岩之戰,至少會給努爾哈赤帶來兩點啟發,一是布占泰必與建州為敵。二是烏拉必敗。舒爾哈齊、褚英率領的三千將士,千裏跋涉,深入朝鮮,被朝鮮官員稱之為“深入疲勞之師”,竟然能在突遇攔劫之時,從容應戰,大展雄威,將三倍於己的一萬馬拉軍隊打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死傷大半,這就自然而然地令人感到,將來再與烏拉開戰,建州必能穩操勝券。

但是,由於死敵葉赫勢力仍然很大,是努爾哈赤統一女真的主要障礙,輝發尚未歸順,因此,努爾哈赤一方麵借大勝之威,加速統一東海女真的行動,另一方麵還未把矛頭主要對準烏拉,既懾之以威,又繼續遠交近攻策略,對布占泰有打有拉。

在大敗布占泰於烏碣岩之後萬曆三十五年(1607年)三月,努爾哈赤連續出兵,五月,命幼弟巴雅喇貝勒、額亦都、費英東、扈爾漢率兵一千,往征東海窩集部,取赫席赫、鄂謨和蘇魯、佛訥赫三處,獲人畜二千而還。九月,努爾哈赤親征輝發,滅其國。

第二年三月,努爾哈赤命褚英、阿敏領兵五千,攻克烏拉宜罕山城,“殺千餘人,獲甲三百副,盡收人畜而回”。此後,連續征服、招眼窩集部內那木魯、綏芬、於古塔、尼馬察、雅蘭、烏爾古宸、木倫等七路,以及東海瑚爾哈部路之紮庫塔城及其相近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