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潛龍騰淵 1—12
第一章拜師學藝
古都長安乃是兵家必爭之地,它雄踞關中,巍峨聳立,曾鐫刻了漢唐無數的輝煌。它非但是漢人曆朝曆代的政治、文化中心,更曾集中體現了整個漢族經濟的晴雨之變。如今,卻是被北方遊牧民族,女真人占據,並且在這裏大肆荼毒北方的漢族百姓。
長安的輝煌,猶如過眼雲煙,飄然淡去。但是這座永恒的偉大城市,就像一部世上最巨的史書,一幕幕,一頁頁記錄著華夏民族的滄桑巨變,同時也承載了一個神的誕生。
在長安城的西門,正有一個臉如朝霞、膚如白雪的十二歲小姑娘拉扯著一個清秀少年的衣袖,在那嗲聲嗲氣的乞求著:“楓哥哥,你帶我去麼!帶我去麼!”
那少年先是微蹙雙眉,隨即歎聲道:“小茹妹妹,不是哥哥不帶你去,你知道嗎?那終南山雖有飛來飛去的神仙,可也有吃人不吐骨的妖怪,萬一……那哥哥豈非後悔終生?”言下之意已是盡露恐嚇。
那小茹原就與他嬉笑已慣,焉會信他這般謊話,當即嬌嗔道:“楓哥哥騙人,楓哥哥騙人。”說到這,那雙水汪大眼忽而甚是狡黠的輕輕一眨,微露幽怨道:“楓哥哥,你不喜歡我了?”
“不、不,怎麼會呢!我是最喜歡小茹妹妹了。”那少年聽她這般一問,急忙解釋道,那種恐慌不已的表情,教小茹看了,心裏極是得意。心想,諒你亦不敢,哼……她雖這般想法,但粉嘟嘟的臉上那是未顯分毫,仍是哀怨地續道:“那你為何要騙我?為何不帶我一齊去尋哪些神仙?明知媽媽出去為人縫補了,你還留我一人在家,你說,你是否很壞?”
少年被她這般擠兌,雖然心下大為不忍,可念著一路上確實危險多多,時下也非是心軟的時候。況且馬大嫂僅此一女,若她回來後,不見小茹,焉知她會怎樣?隻怕尋死覓活都是常事。當下便道:“小茹,哥哥便實話告訴你。哥哥此去,隻怕非是三兩日的時辰,而需三到五年方可!你若隨我去了,那你娘怎辦?你就不恐她為你著憂?”
小茹一聽,大是泄氣道:“要三到五年啊?……”說到這裏,她忽而側頭瞄著哥哥,嗚咽道:“那!楓哥哥,我豈不是要好幾年見不到你?”
少年慰道:“幾年辰光不就眨眼麼?你我相識至今,其實也有三年餘,你想想,是否一眨眼便過了?”
小茹聞言先是微微點頭。少年一瞧大感欣慰,待見她突而又搖起頭來,忙問:“怎麼?有甚問題麼?”
小茹道:“那是不同的?我隻要和哥哥在一起,便覺得時辰過地飛快,可若教我一人,三年時辰隻怕是長之又長!”
少年苦笑道:“小茹,你不用再尋理由了。反正你是不能隨我去。須知,你娘還需你照顧,若你不在,我想,你娘必然活的不愉快!難道你不想再做個孝順女了?”
小茹垂首道:“當然想做!”
少年道:“那就是了。”瞧著她欲泣的麵容,又道:“乖,聽話,你送哥哥到這裏便是了!還是早點回去!否則,稍後你娘回來見不到你,她會著急的!”
小茹這時倒是極為明理,強顏笑道:“嗯——曉得了!”雖然是笑,可那笑容委實和哭也差之不多。
望著少年單薄的身影消逝在地平線,小茹鬱鬱寡歡地轉身回城。
與此同時,少年也是邊走邊思,馬大嫂回家後必然向小茹問起我來!到時,不知她會否為我的不告而別感到傷心失望?唉……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若我蕭楓一直待在長安城內,那要何時何辰方能出人頭地?我可不想總是依賴馬大嫂養活,她也夠辛苦了,一人在外幹活,就賺那麼一叮點的銀兩,非但要撫養小茹,又要養活我。這種苦日子,若我再不出外尋其它法子,隻怕總有一日會把她累倒!
這會,他抬頭看了看前方的茫茫道徑,又想;悅來客棧的帳房先生說道,終南山在長安城的西首,那我時下隻需逕直往西即可。他說山上有呼風喚雨的老神仙,也不知是否當真?若是有,那自然是好。若是沒有,那我也不回去了,我就不信,憑我蕭楓,還能活生生的餓死不成?
其實,他這般想法幼稚得很。那時正是蒙古與金國大戰正酣之時,兩國撕殺交拚已有十數年,爭鬥之激烈,史上少有。像他這麼一少年,身無一技可傍,怎生在這兵荒馬亂中討得生活?說來,也是他孤陋寡聞,對這世事委實了之不深,若是他先把這事說與馬大嫂知曉,憑馬大嫂的為人,那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他單人遠行。
蕭楓便這麼一路西行,也不知走了許久。反正腳上的那雙布鞋早已磨穿,五個腳趾光禿禿地露在外麵,形象委實不雅,與道邊的那些小乞丐其實並無二致。他想,這雙布鞋是馬大嫂為我做的,萬不可丟棄,待我尋些草蔑,自行編雙草鞋再說。
他昔日父母早逝,後來爺爺奶奶也撒手西去,從小便養成他凡事自己動手的概念。隨後被馬大嫂收養,他的自主性情那便愈發如此。每每馬大嫂出外幹活,他非但在家照顧馬大嫂的唯一親女小茹,更且教她識字斷文,儼然一小先生的模樣。
側首旁顧下,見得道邊有一叢林,長得甚是茂密,其間一二軒竹迎風搖曳,??喧響。他心想,既有竹林,必可拾取竹蔑,這竹蔑若能編成鞋子,卻是比那草鞋勝上百倍。念及此,當下快步踏進叢林,逕自尋起竹蔑來。
說來,他運氣也是極好,不許久,便讓他尋獲了足夠的竹蔑。雖然這尋材料的時辰不長,可那編鞋的時辰卻是夠久,待他一雙草竹合編的鞋子編就。其時,業已日暮西山。這會,他也感到腹中饑餓,但想起自離長安城後的這許時日,從家中帶出的那些幹糧,實已耗盡。時下,又那來的食物裹饑。
一時,編就鞋子的喜悅,被這饑餓的感受,完全衝去。
無奈下,隻得慢慢行走。不過片刻,隻見林邊不遠處有一條小溪蜿蜒盤曲,在夕陽映照下晶晶閃亮。他不由咂了咂嘴,尋思著,既然沒有食物添肚,不如用水灌飽,總比空蕩蕩的要好。思至此,當下口舌幹舐,歡呼一聲飛奔而去。
到的溪邊,彎身俯下伸手捧水,一飲而盡。直覺溪水甘甜爽口,渾身舒暢無比。惱人的便是,本當有水即好,怎料這水一下肚後,腹中的饑餓感覺居然愈益強烈,直覺肚裏“咕咕”急響,連帶著尚有一種暈眩之感。而且,令他最為憤恨的就是,這溪水雖是清澈見底,水質極好,但水裏居然不見一條小魚,縱是一隻小蝦也未現。
正值他暗怒心頭,猛跺雙腳之際,忽聽的一聲“喀”,跟著即有連續地踩壓枯枝之聲遠遠傳來。聽聲音蕭楓不知是獸是人,若是人尚好,若是甚巨大野獸,隻怕自己還未填飽肚子,便被這野獸先給填了去,豈不冤枉已極。當下不敢妄動,連忙矮身俯下,躲於大石背後。
足步聲越走越近,待到近處忽有一男聲道:“真妹,這裏有水,來,你先喝一口。”
“啊,好美的小溪呀!”一個誘致動聽的女人之聲。接著便是二人的掬水和飲水聲。
聽這聲音蕭楓知道二人年歲不大,聽男聲的關切致意似是情侶。果然過的片刻,那男的道:“真妹,趕了這許多路,你也累了,歇息一下吧。”
“嗯……你也是,看你麵上都有汗了,我來替你擦擦!”那女聲說不盡的嫵媚誘人。接著溪邊“悉悉”有聲,想是二人坐了下來。
蕭楓此刻本想出去相識,順便覷個暇隙,討要些幹糧來個江湖救急什麼。但聞的那男子下一句話,卻讓他躊躇不決。
那男的道:“真妹,適才你要我回去偷我師傅的‘五行靈霄錘’,這事煞是難辦。要知道我師傅那神錘從不離身,連睡臥之際都置於枕旁。這教我如何行事?”接著又道:“況且,這段時日,我師傅正與那蒙古狗在潼關麾戰,更是錘不離身。如被我借來讓你玩耍,萬一蒙古狗攻城怎辦?此事需得從長計議。”
“好了,好了你心中隻有你師傅。”那女的嬌嗔著,繼而甚顯委屈道:“我知道配不上你,你乃是堂堂金廷皇族,而我不過是一小小煙塵女子,那裏合你心意。想來你也隻在敷衍我而已,算我命簿。”說完,便聽見起身的聲音,那喚作真妹的女子似要離去。
蕭楓聽到這裏,不禁大怒,這一對狗男女倒好,戀奸情熱下竟要偷盜自己師傅的寶物。那男的似還有些理智,女的卻是頑執不化。這等惡人倒是不能讓他們得知自己就在左近,不然誰知他們會不會殺人滅口。想到這,心旌怦怦的更是不敢搞出聲來。
便在那女的想要離去時,男的看著曼妙的身影,撩人的豐姿頓時心中一蕩,連忙上前拖住,急聲道:“真妹不要走,不要走,我去,我去便是。”
“當真,不是騙我?”語氣中隱含驚喜,道不盡的迷人。
男的早已被迷地暈頭轉向,不知雲裏霧裏,忙不迭地點頭道:“自是當真,我怎舍地騙我的真妹呢?隻是真妹你我已識二月有餘,到如今尚未一識芳香,你若如我所願,我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蕭楓聽他這麼一說,氣往上衝,心想:就為了那勞什子事情,居然幹出這等離師背德之事。原以為你小子天良未泯,眼下竟是如此禽獸不如。他雖然年紀幼小,但在尊師重道方麵卻是不敢稍忘,想他小時,對私塾的先生那是尊敬萬分,何時會有過狂悖之念。不提蕭楓在石後大搖其頭,咬牙切齒。
女的此刻說道:“你這話當真?非是騙我?”
男的道:“當然,若是騙你,管教我五雷轟頂!”
那女的似乎沉吟半晌,又柔柔地道:“完顏哥哥,其實我對你也是情有獨鍾。這偷盜神錘之事麼!我原是以此來試你對我的真正心思,若你不能取來神錘,那我是決不甘願隨你的。
男的聽她不願即刻歡好,心下委實不虞,何況他原也沒有盜錘悅美的念頭,當下便道:“真妹,這事情非是我不願……實在是……哪個難度……你能否換個別樣?”
女的冷聲道:“你反悔了?”
“不……不……隻是真妹你能否換個要求。”
“不嘛,我就要麼!這樣方能看出我在你心中到底有多重?”女的忽又極為嬌媚地道,那聲音甜甜的當真膩人得很。
蕭楓對這二人間的善變,已是厭惡異常,惟想他們快快離去,實在不想繼續偷聽下去。
聽了女的話語,男的考慮了片刻,似是下了什麼決心,斥道:“不行,其它一應事等我俱應你,單是這偷盜神錘萬萬不能。該說的我也說了,你去想想再來複我。”
“你竟喝我,為了神錘居然……居然如此待我。好,完顏守堅既是你狠心,那我楊妙真從此與你便成路人!”說完在那裏隻顧“嗚、嗚”地啼哭了起來。
完顏守堅聽的一陣心煩,大喝道:“別哭了,你這賤人怎是如此多事,快別哭!”他這麼怒斥,楊妙真並無懼意,相反聽了更是哭個不息,淚眼轉動下亦是顧盼生豔。
完顏守堅見她梨花帶雨,神色幽怨。再見她膚如凝脂,雲鬢疏慵,被叢林枝椏挑開的羅衫尚未全掩,隱見乳浪翻湧,在夕陽下閃閃生輝,綽約動人。一時間衣香鬢影,教人目眩神迷。完顏守堅本是風流種見到這般情景焉不叫他心蕩。
隻是他心中原則極強,暗忖:切不可允了她,不然日後怎會好過。雖說憐香惜玉是要,但寵溺太過,隻怕適得其反。今日定要好生約束她。索性厲聲道:“你既不聽勸告,我也無法。想是咱倆有緣無份。既是緣盡於此,那我這廂便後會有期了!”說完,瀟灑地轉身離去,毫無半點留戀之意。
楊妙真微抬臻首,眼角餘光留意著完顏守堅,見他當真離去。不禁花容轉色,盡是猙獰。素手一揮,但見一道迅芒“嗤嗤”地化虹射去。
完顏守堅原就假意離開,一直在監聽身後動靜,驟聞腦後破空厲嘯,知是不妥。刻下閃躲已是不及,索性縱身伏下趨避。待他爬起,盡是狼狽不堪,臉上穢土蒙麵。瞧瞧自己,早不是從前濁世翩翩樣,不由大怒,喝道:“你這賤人,想幹什麼?竟敢偷襲本王子。”
楊妙真卻是巧笑倩兮,酥胸顫動,妖媚地道:“我想幹什麼,你不知嗎?其實也沒什麼,我隻想告訴你天下女子並不都是那麼好欺的!”說到這裏,又是語氣轉冷,神色端嚴道:“尤其是我楊妙真更不能惹,今日你不應也得應。須知你身上早已中了我的‘刻骨斷腸散’命不過七日,隻要你取得‘五行靈霄錘’來,立時便替你解了。”
聽她說什麼‘刻骨斷腸散’,完顏守堅不由大驚,駭問道:“你到底是何人?”
楊妙真“咯咯”嬌笑道:“我不就是楊妙真嘍?還會是誰?反正,隻須你識相,這毒,我會替你解去,而且,妾身尚會永遠伴隨君側,服侍公子。”這話說得極是誘人,自有一股媚惑蘊涵其間。
眼下完顏守堅那裏還敢讓這等狠毒之婦相伴身邊,瞧著她時下的媚樣,便覺不寒而栗。狠聲道:“呸!賤人,休想。我完顏守堅平生雖說風流但並不下流。尤其是背師偷盜的下流之事,更是不屑去做,你死了這條心吧。”這番話說來斬釘截鐵,鏗鏘有力,一副視死若歸的神態。
蕭楓聞聽,不禁心下喝彩。
楊妙真從地上極為優雅地站起,搖著那豐滿綽約的身姿,踱到完顏守堅身前,撩人地問道:“你真的不怕死麼?隻須取得‘五行靈霄錘’來,便能換你一命,何苦這麼固執?”
“哼——!”完顏守堅轉過頭去,甚是不屑。
楊妙真仍不死心,繼續勸誘道:“你不再想想?年紀輕輕的便這麼替師傅去死,豈非冤枉已極?”
完顏守堅依舊不理,神色間盡是倔強。
楊妙真見無法說動於他,何況身份業已暴露,輕歎一聲道:“好,既是你固執,我便料了你忠國孝師之心”。當下引毒發作,了決於他。
須臾之後,隻聽那完顏守堅在地上哀呼悲嘶,翻身滾撞,極是淒慘。
而楊妙真臉上殊無悲色,更無一點不忍,隱隱然尚有一絲快意。片刻之後,風流種完顏守堅已然一命嗚呼。楊妙真瞧著他斃命,再望了望四周,見已事畢,便即離去。
蕭楓聽到這裏,不禁暗歎:完顏守堅,完顏守堅想你一生必然風流快活,逍遙似仙。在那萬花叢中自也片葉不沾,怎知今日就是撞入這魔女之手,反誤了自己的卿卿性命。可悲,可歎。又想,此人雖說小節有虧,但大義不滅,終是一條英雄好漢。念及此,不忍他就此曝屍荒野,走上前去便想掩埋。
方走數步,便聽的天上一陣鷹鳴,刹那間一個磨大的黑影急撲而下。邃驚下,蕭楓即忙縱身躍開,定睛一看。原是一頭巨鷹正疾速掠過完顏守堅的屍身,似想叼啄屍肉,飽餐一頓。想來這段時期,途邊餓殍千裏,路有凍骨,這廝已然吃上癮,老遠見著,不管有沒活人,逕自撲下就食。
就在那巨鷹欣喜之際,又有一個不速之客不請自臨。
那是一條粗如成人大腿般的黑白色大蛇,長約三丈,萁鬥大的鱗片在夕陽的餘輝下泛出絲絲冷凜,不過數個遊繞,即已盤垣在完顏守堅的屍首旁。昂首向天,口中“嘶嘶”作響,滿含敵意的對著半空的巨鷹。看來這條大蛇定是被完顏守堅身上所中的毒素給吸引來。
蕭楓見及,不由心想,這完顏守堅的屍身,怕是將不得安寧。
巨鷹見食物旁有一巨蛇與它相爭,自不會買帳,雙翅一振,當空而掠,直蓋大片林間。
大蛇見了,當下首尾呼應,盤旋而就。巨鷹啄首,它則尾應,巨鷹啄尾,它則首應,啄中而首尾互應。
巨鷹也是毫不示弱,在蒼穹間盤旋幾匝後,忽而俯衝奔趨,行那長空一擊,忽而盤旋繞舞,覷隙抵暇。隻須大蛇稍露破綻,它便急衝而下,勢若厲電。雙抓疾縮迅伸,啄尖瘋點狂瀉。雙翅帶起的勁風,直把周遭的枯枝刮得鬆散飛起,沙礫旋舞。
二獸這般激鬥,蕭楓在旁見了大覺有趣,他也不感駭怕,索性尋了塊大石坐下,逕自觀賞起來。過不須臾,先感一陣甜香撲鼻邇來,繼而腦中直覺一陣暈眩,雙眼模糊得簡直不能視物,比之適才的饑餓感受實非同日而語。當下便是“噗嗵”一聲,重重地從石上摔跌下來,昏厥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蕭楓睜眼醒來,轉頭四顧,發覺自己似是躺在一間廂房之中。隻是天色已晚,一時間卻亦瞧不清楚。恍惚中隻見不遠處正有一年少道童橫倚在一張大大的方桌上,雙手蒙著頭,正在乎乎大睡。
不過,他倒甚是驚醒,蕭楓僅是稍作移動,他便立時回醒。先是揉了揉朦朧的睡眼,接著掌起方桌上那盞昏暗的油燈,緩走到蕭楓跟前關心地問道:“小兄弟,你醒了,身子還舒服嗎?”
蕭楓打量了他一眼,瞧這小道童年約十五六歲,唇紅齒白,眉清目秀。舉止間仍是跌跌衝衝,好似還未全醒,但目光中的關切,卻是實實在在的感受已深。當下一陣溫暖在心中緩緩流淌,想自己從幼至今,記憶中用如此目光看自己的除了爺爺和奶奶以外,便數長安城內的馬大嫂等幾人,其餘之人莫不是打罵隨心。
念至此,萬般委屈不由襲上心頭,頓時微感酸楚,恨不能放聲大哭一場。
小道童瞧他目泫欲泣,當即全然返醒,原先的惺忪已是片絲不存。直道他想念家人,便道:“小兄弟,你是哪人啊?怎地會昏迷在終南山下呢?”
這般溫馨感受,尤其語音慈和,蕭楓一時間滿懷的悲意又是湧上胸頭,忍不住熱淚盈匡。
小道童從懷裏掏出一方手帕遞給他拭淚,勸慰道:“小兄弟,別哭,別哭,你到底住在哪?到時,我好稟告師傅,讓他派人送你回家便是。”他隻當蕭楓是念家過甚,方才這般痛哭流涕。
便在這時,聽得廂房外一個低沉威嚴的聲音說道:“誌常啊,這孩子在哭麼?究竟為了何事?”說話間,從門外走進一年老道士。鶴發童顏,麵相清矍,身著一件黑色道袍,胸前卻繡著一金光耀眼的七星圖案,身材雄偉,氣勢威嚴,飄飄如仙人。尤其當他一踏進廂房,蕭楓頓覺整個空間似乎都已被他填滿,天地幾欲以他為中心而轉。
感受到這股無窮威嚴,不禁心下惶惶,再則老道士的言語仿佛極為不滿,故而他是臉色通紅,立時拭幹眼淚,低垂了頭甚感羞愧。但由於心下好奇,隨即用眼角偷看那老道士,見他也正望著自己,忙又低下頭來。
這時,小道童笑了笑說道:“回稟師傅,這小兄弟自醒來就一直哭至現今,想來不是感懷身世,便是身子尚未止痛,忍耐不住。”繼而又側頭回望蕭楓問道:“小兄弟,我說的對不對?”蕭楓聽了很是羞愧,喃喃不語。
老道士聽了這話,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你想回家自無不可,但你身遭毒氣侵襲,若未盡數化解,隻怕還會殃及家人。”說到這裏,他沉吟餘裕,又笑道:“既是你如此著急,貧道便為你察察脈!看看你身子還有否不妥?”
笑聲中,右手探出捏住蕭楓脈門,靈力微運,想查知蕭楓時下的毒氣是否完全消清?但令他驚詫的便是,此刻的靈力,無論趨向何處,無不暢然無阻。心感駭異下,不禁思忖,前些時日為這孩子運氣療毒,雖感氣勁滾動順暢,但也有些許遲滯,終究沒有今日如此通暢無滯,猶如坦蕩大道無所不容。
念及此,他雙眉緊蹙,百思不得其解,忽而腦中靈光一閃,又想,莫非這孩子竟是道書上所說的先天道體,全身八脈俱通,更且脈路開闊?
小道童見師傅沉吟不語,且麵色閃爍,心下大是不安,急問道:“師傅,小兄弟可是有甚不對?”他與蕭楓雖說相處時日不長,隻是從他醒來到現今就那麼一會兒,縱是加上蕭楓昏迷的時日,也不過三數天。但他不知為何,就是覺得蕭楓仿佛是多年未見的兄弟,對他充滿了憐惜和疼愛,不想他再受磨難,再遭苦楚。
老道士輕輕擺手,示意小道童不要擾他。
過了半晌,老道向蕭楓沉聲問道:“小兄弟,在這之前你可曾習過什麼武學?或是服過什麼天材地實?”
蕭楓一聽,心道,我都三餐不濟,還天材地實?思忖間口裏卻是未停,急忙道:“不曾,不曾,我此趟遊曆原就是為了上終南山尋找神仙傳授我本事。”說到這裏,他忽而想起適才小道童說自己昏迷在終南山腳下,不由一個機靈,朝著老道士打量不已。瞧著他白須飄飄,仙風道骨,心下逐漸明朗,遲疑道:“老、老前輩莫非便是神仙?”
老道士聞言與小道童二人麵麵相覷,隨即“嗬嗬”大笑。小道童也是捧腹不已。蕭楓被他們笑得糊裏糊塗,當真是如墮迷霧,索性抓耳撓腮的在旁不語,望著他們師徒二人。
老道士笑了良久。片刻後,似也覺得有些放骸,當即收聲止笑,向蕭楓道:“小兄弟,誰和你說終南山上有神仙的?”
蕭楓應道:“是悅來客棧的帳房,王先生!他說終南山上的神仙,可以呼風喚雨,無所不能!是以、是以……”
老道士見他吞吐,不由接口道:“是以,你就一人離家,到這終南山來尋找神仙了?”
蕭楓輕“嗯——”一聲。
老道士微笑道:“小兄弟,隻怕要讓你失望了。這裏就是終南山重陽宮,可貧道等卻非哪位王帳房口中的神仙,也僅是比尋常人多了一些小小的本事。”
他本道這番話說出,蕭楓定是失望已極。怎料他竟而猛地跳起,高聲道:“老神仙,老神仙,你就收我做徒弟吧!”
此刻,倒是輪到老道士訝疑,問道:“小兄弟,你不是想尋神仙麼?怎麼就拜貧道為師了呢?你要曉得,貧道可不是什麼神仙!”
蕭楓道:“弟子不管什麼神仙不神仙的!反正就認準師傅你了!”
老道士更奇,問道:“為何?”
蕭楓道:“一看師傅的威態,便知定是一個大有本事的人。弟子若能拜入師傅門下,與拜入神仙門下又有何區別?”
他這話說的老道士委實欣喜。雖然他功修百年,心境非比常人,尋常喜怒更難讓他稍顯顏色。可蕭楓這麼一質樸少年,話語聽來又是那麼誠摯,決非外界的那些阿諛可比。故此,縱是這一真人級的修真高手,也被蕭楓逗得甚喜。
當下便道:“要入貧道門下也可,但需一段時日的考察。這樣吧!你先在這修養,至於拜師一事,讓貧道好生思忖下。順便,你也可考慮數日,省得入了貧道門下,發覺貧道本事不濟,到時若要後悔卻亦晚矣!”他這番調侃,蕭楓大是尷尬,忙即道:“不會!不會……”
他不知老道士平常為人,倒也罷了。小道童卻是清楚得緊。自己恩師由於身膺掌教之職,平時威嚴無比,不苟言笑。派中諸人除了幾個長老以外,其他弟子見了均是畏懼不已,不敢在其麵前嬉笑高聲。今日不曉為何反常,居然揶揄起了小兄弟,若給其他師兄弟得知必是不能想象。
小道童這當兒還在思忖,老道士朝他吩咐道:“誌常,你在此處好生照應小兄弟,他身體已無大礙,隻是尚需靜養,過些時日便會痊愈。”待誌常恭謹應聲後,他便逕自出門而去。
於是,蕭楓便在誌常的細心照料下過了旬日,身上的餘毒那是完全清除得幹幹淨淨。身體跟著健壯了不少,臉上也豐盈了許多。同時,他也了解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原就是那個老道士。那日,老道士恰值行經,見得鷹蛇相鬥處居然躺著兩人,當下便出手趕跑了二獸。一番探察下,方知一人已死,另一少年卻隻中了些許蛇毒噴霧。
隨後便是老道士救了他這條小命。聽到這裏,蕭楓更是感激涕零,忙問誌常道:“誌常師兄,師傅怎地好久未來了?是否厭了我,故而他才不現身啊?”
還未待誌常應聲,便聽老道士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胡說……”說到這裏,老道士業已踏進廂房,沉聲道:“小小年紀,就會在背後胡思亂想。胡亂猜測他人的心思,莫非,你就以為自己很會察人顏色?”
蕭楓大羞,聽得老道士的斥責,他是喃喃不語,默然垂首。
誌常在旁見了,雖然甚想幫忙,但一時也不曉怎生cha嘴,便道:“師傅,你來了!小兄弟的毒傷已然全好!你看……”
老道士朝他眨眨眼,即又道:“你即可送這位小兄弟下山便是!我們終南山可不能收下這等多嘴雜舌的弟子!”
一聽這話,蕭楓大驚,心想,自己千辛萬苦尋到這終南山,原就是為了學藝而來。若此刻無功而返,別說無顏回家,單是想起又要增加馬大嫂的生活負擔,就非他所願。念及此,索性“噗嗵”一聲跪下,朝著老道士道:“師傅,弟子知道錯了!你就不要趕跑弟子了。常言道,人非太上,孰能無過?隻要弟子日後改了還不成麼?”
老道士微笑道:“你日後真改得了?”
聞他此言,再瞧他這神情,蕭楓心知有戲,當下誠懇道:“師傅在上,弟子在此發誓,若日後有甚錯誤,需要師傅教訓第二次,弟子還未改,便教弟子決不得好死!”
見他能勇於吸取長輩的教訓,並且毫無推諉,或是狡辯,老道士心下暗自讚許,撚著腮下白須,笑道:“罷了,罷了,看你這樣,為師便收下你這名弟子。”
他這廂語聲甫畢,蕭楓便是“咚、咚、咚……”地叩頭不已,而且叩得極重。待他叩到第四個時,老道士袍袖微擺,拂出一陣大力把他攙起。瞧著他通紅的額頭,老道士稍覺心疼道:“傻小子,拜師敬師隻須重在心裏,何須這般流於俗表。”又朝誌常道:“誌常,待會替你師弟搽些藥水。三日後,你等二人便等為師的傳召即可。”
“是!”誌常高聲應道。
三日轉瞬即過。在這三日裏,經誌常的介紹,蕭楓方知自己拜了一個極為了不起的師傅。同時也入了一個顯赫的修真大派全真教。而自己的師傅便是全真教的掌教長春真人丘處機。
這日正是真人約好的召見蕭楓之日。
他昨日著實興奮了一夜。每每想起自己將有機會能成為像師傅那樣的飄逸神仙。便禁不住心底的愉悅。今日淩晨,他抑製不住心頭激動,竟而在月朗星稀之際,即已起床洗漱,並且穿好了新做的道袍,正襟端坐在自己的廂房中等待著師傅的召見。
誌常見他這樣,也是無奈得很,隻得隨他,心道,當日自己蒙師傅召見的第一日,興許比蕭師弟還不如呢!
月落烏升,嘈雜漸起,隨著鋪地金光灑入廂房。蕭楓的耐性實已耗盡,逕自抓耳撓腮、東張西顧,尤其聞得房外腳步聲響,他便是血脈跳蕩、心兒怦怦,直以師傅派人前來。待步聲遠去,又是滿臉耷拉,失望不已。便這樣,在一個又一個的失望與希望之間,終究等到了長春真人遣來的小道童。
那道童,先是輕聲叩門,隨而步入廂房,瞧著二人,便一稽首說道:“兩位師兄,掌教召見。”說完顏麵上那欽羨的神色卻是盡顯無遺。
蕭楓與誌常見了相顧而笑,心下極是滿足,與小道童見禮後,便春風滿麵的信步直往真人的靜修房而去。
真人的靜修房坐落在重陽大殿的背側,若要從他兩人的廂房過去,必需經過重陽大殿。
重陽大殿位於重陽宮的子午中線,居中而立,巍峨莊嚴。上是琉璃覆蓋、下是青石台階,整座建築重簷鬥拱、攢頂高聳,氣勢蔚為壯觀。殿前有一極大的正方廣場,此刻的廣場上,雖未人山人海,但東一蔟,西一堆,卻亦人頭湧湧,頗是熱鬧。
這些人均是全真各門的弟子在作早修。時下早修時辰未至,是以三三倆倆聚在一起低聲議論,倒也不敢高聲。望見蕭楓與誌常走來,隻是稍微打量了一下,回轉頭又逕自聊天。
去真人的靜修房,誌常是熟客,即便是閉著眼都能摸到。不過須臾,二人已到門外。
真人聞得他們已到,當即宣他們入見。待他二人叩拜完畢。
真人緩聲道:“誌常雖然早已拜師,但平素所學均是一些道學,對於如何修道,為師並未傳授。今日乘此機會,為師便一同傳授予你們。”說罷,便沉聲低吟:鉛汞成真體,陰陽結太元,但知行二八,便可煉金丹……
他這一套法訣吟誦完畢後,便問道:“這八十一句法訣,你等二人可否記住?”
二人微微搖首,誌常道:“弟子能記住前首三十六句,但後麵,後麵的……”他這時顯得極是赧顏。
真人並未說話,又轉目瞧著蕭楓。
蕭楓道:“弟子也沒記全,隻記了五十六句。”
真人頷首,接著又是低吟適才的法訣,隨著真人抑揚頓挫的吟誦聲響起,二人是聽得明白、聞得真切,自是用心記住,生怕聽錯一字,到時追悔莫及。而真人念誦的速度也比原先慢了甚多,一字一句娓娓念來。
這麼過了半晌,真人道:“這套法訣乃是本門重陽祖師所創的《金關鎖玉訣》,這《金關鎖玉訣》所修行的乃是儒、禪、道三教圓融的道德性命之學;要修必須先修明心見性之性功。此法共分為九品,若能練至第九品,那麼也就表示此人到了神仙的境界。”
二人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是,弟子聽明白了。”
這時,真人凝望蕭楓,柔聲道:“楓兒,既入全真門牆,明日起你那名裏須要加個“誌”字,喚為蕭誌楓,以示你為全真第三代弟子,知道嗎?”說到這,待蕭楓躬身應承了,他又道:你二人這些時日先練習《金關鎖玉訣》,待有所小成,一年之後便當送你們去那‘活死人墓’靜修。”
這話,蕭楓可聽不明白了,心下暗忖:靜修便靜修麼,何必要送我們去那聽名字就覺得恐怖的‘活死人墓’。側頭回望,發覺誌常竟是滿臉興奮,神情激動。不由大為不解,甚是疑惑。
二人種種的小動作,真人自是望在眼裏,當下莞爾一笑,說道:“楓兒,我見你似有疑問,盡管說出,讓為師來為你解答便是。”
蕭楓聞言,臉上陡紅,低聲道:“師傅,沒什麼,沒什麼。”
真人麵含微笑,慈藹地說道:“既是沒什麼,那你等二人便去吧。”
二人躬身應是,隨後逕自去了。
到的住處,其時,二人已是住在一起。
蕭楓大聲問道:“誌常師兄,適才師傅言道,待我二人一年後《金關鎖玉訣》略有小成,便送我二人去那活死人墓靜修。那去處隻是聽名字便覺得恐怖,不知是何地方?適才瞧你,發現是滿臉興奮,神情激動。到底是何道理?”
誌常聽了此言,不由莞爾。笑著說道:“活死人墓乃是重陽祖師羽化飛升處,也是宮中最神秘的地方。重陽祖師曾經在活死人墓中修煉數年,而最為重要的就是墓中收藏了千餘卷重陽祖師一生所收錄的道藏丹經;以及各位真人手錄的修煉心得。這些可是重陽宮的秘傳寶典。我等二人若非已是師傅龍門嫡傳弟子,想來此生都不會有機會進入此地。”
“原是如此,我明白了,多謝師兄提醒。今日起我們定要努力修煉,以便早日去那活死人墓。”蕭楓極是認真道。
“嗯,是呀,今日起我們二人就須得用功。萬不可辜負師傅對我等二人的教養之恩。”誌常也大聲道。
既有此信念,二人均是刻苦修煉,不畏艱辛。須知修真之術可說是人類逆天而行的大法,是以這入門艱難,比之天下任何事俱要多上三分。也正因如此,全真一門擇徒方才這般苛刻挑剔。若非是心性堅毅之人,即便天資再是如何聰穎,全真一脈亦寧願放棄,惟恐心魔上身,遭人詬病。
二人生性質樸,心底間對外界事物可說是不染絲毫,又加情誼深厚,故而他們是互相鼓勵,相互監督,如此一來,這入門的艱難一步竟是教他門不覺中跨了過去。尤其是蕭楓,自入門之後,進境一日千裏。不過三數月的光景,其功力已比早他數年入門的其餘各門嫡傳弟子來得深厚。
真人看在眼裏,極為欣慰,心懷大放。
就這麼一過便是大半年。在這半年裏,蕭楓為了早日習成絕藝,以便早日可以回到長安城,他是發奮努力,埋頭習練,他人休息,他也在練,他人練習,他更是練得勤奮。
一日清晨
長春真人依著老規矩來視察兩個心愛弟子的練功情形,當他一見蕭楓,頓時臉現驚駭,一把拉過蕭楓,用手捏住他的脈門,靜靜探視他體內的情形。
過了半晌,真人麵色方是和緩,喃喃自語道:“幸哉,幸哉。”這話確實是他的心底由衷之言。須知,在他適才想視察蕭楓與誌常的修煉進度之時,竟而發覺蕭楓有氣聚丹成的跡象。心下駭異萬分,情知他定是急燥修煉,未待根基紮實,即已好高騖遠,這等作法,若是不慎,豈非毀了一良質美材。
探視之後,真人當即仔細詢問蕭楓是如何修行,又是如何煉功。蕭楓見恩師今日的舉動,煞是怪異,心下實也忐忑,便一五一十的回稟清楚。真人聽了是腦門出汗,心頭惶恐,直覺後怕不已。
想這長春真人可是修真界的一代宗匠大師,其修心養性之高,天下不過兩三人並肩。平時即便是天崩地裂於前,亦可麵不改色。而時下,若非對蕭楓關愛倍至,焉會惶恐。
在起初的驚惶之後,真人已是大怒於心,心道此子怎是如此急噪,若非他原本福緣極深,豈不釀成大害?思至此,他是既怨又愛,斥責道:“楓兒,練功修行重在循序漸進,修心養性。即便你功力飛漲,可明心見性之功未有進展,如何全精全氣全神,以臻仙境。”
說到這,瞧著蕭楓害怕不已的神色,心想,還是要繼續恐嚇下,否則日後再有如此情形發生,怎生了得?又道:“日後你再是如此,為師隻能忍痛廢了你,知否?”說到後麵,簡直是聲色俱厲。
蕭楓倒也乖巧,情知師傅這般發怒,實是為了自己。即忙賭咒立誓,立保以後決不會發生類似情形。
又過了片刻,真人火氣稍降,溫聲道:“你本還又半年的辰光,方能進那活死人墓。可你現時功力飛漲,明心見性之功卻未有進展。為師做主,讓你明日便去那地方。隻是在哪處,切記不可再貪功。”
蕭楓聽得恩師這番教誨,頓時熱淚盈眶,感動猶深,當下躬身作禮,誠懇答道:“師傅,你今日所言,弟子定當永記心中,決不忘懷。”
真人聞言,欣慰無比,不由頷首微笑。
翌日,老道士丘處機便帶了蕭楓去那活死人墓。蕭楓上山之時已是昏迷不醒,在山中那多歲月也均是修煉較多,故而也未曾臨略到終南山的漪麗風光,今日一見不由心曠神怡。
隻見周遭山勢連綿不絕,峰巒環抱,逶迤多姿。此時正當陰霾天氣,山頭白雲繚繞,滴翠浮青,雲海如浪,並時有霞光出現,或明或暗,宛若煙霞縹緲,景色奇絕。
心想這等麗山名景果不愧是本門的駐紮之地,在此修行,仙靈之氣充鬱,洗經伐髓,當真妙不可言,又想,重陽祖師的眼光忒好,這多山河裏卻被他尋到如此仙山,還真是好運矣。
師徒二人一路行來,默默無語。下的山去,又行了裏許,眼前忽現出一條小路,路邊壑穀幽邃,危岩矗立,石徑回繞,盤旋而上不知通往何處。真人逕自帶頭走進,行了四五裏,眼前豁然開朗。
前方十餘米處,正有一座五六人高的大墓,聳立於那,僻靜清幽,背山傍水。大墓通體是用一種不知名的巨大黑石所築,皇皇然甚舉威嚴。蕭楓見及,當下喃喃問道:“師傅,這就是活死人墓?”
真人見他震駭,莞爾道:“不錯,這裏便是你日後的修煉之所。其中的道藏丹經,你若能通曉一二,便可終身享用矣。”說到這,真人又道:“楓兒,你暫先退開,待我打開墓門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