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文學創作是一輩子的事(1 / 1)

我一向對業餘從事文藝創作的人心懷敬意。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浮躁的年代。物質、名利、八卦、誘惑、壓力、競爭……現實之種種光怪陸離,讓我們的內心難複平靜。但是,總還有這麼一幫人,能沉下心來,避於俗世一隅,或詩或文,或書或畫,而且能做出一定的成績來。不問動機為何,另辟蹊徑也罷,聊以自慰也罷,自娛自樂也罷,供人消遣也罷,都是很令人欽佩的。

浙江餘杭的吳新華,就是一位業餘的小小說作家。如果不是因為小小說,可能他還在江南做他的機關工作人員,而我則在中原做我的編輯,我們兩人不會有任何的關聯。但是,生活就是這麼巧合。大約是2006年,鄭州小小說函授輔導中心新招了一批學員,當成工作任務分了我兩個,這樣,我與新華之間才有了交集。回想起來,其實也就是通過一兩封信,打過幾回電話,去舟山參加筆會時匆忙見過一麵。印象中他也是一個話語極少的人,舉止謹慎大方,言談謙遜達觀,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倒是與影視劇中所見江南才子的文人氣質有幾分相符。

我們聊到了小小說。新華是《小小說選刊》和《百花園》多年的追隨者,一直是忠心讀者,後來開始嚐試著寫。我讀新華的小小說不算多,前後加起來也就十來篇。剛上函授的時候,他的作品還顯稚嫩,模仿的多一些,原創的少一點。慢慢地,開始有了進步,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顯著的藝術個性。《瓦刀》是由我責編並發表在《百花園》上的一篇作品,塑造了一個女民工的典型形象。張梅花的丈夫在工地上沒了,她剛一出場,就“憋著嗓子嚷:‘我是找活兒的,不是來找事的。’”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剛烈耿直的性格可見一斑。緊接著,再是對她的身材作一番白描:“張梅花豐滿、結實、胸脯挺拔。她站在空地上,男人們眼裏噴著火焰。”也隻一句,話裏頭有話,戲裏頭有戲,接下來寫吳年故意在摔跤時讓她,並與她暗生情絮,故事的展開便變得自然起來。起首很出彩,但作品的神韻全在於瓦刀與抹稀泥這一細節的不斷渲染上:張梅花用丈夫曾經用過的瓦刀,那磚泥兒是咋抹咋不順,全虧了吳年手把手地教;瓦刀失手掉到河裏,也是吳年不畏寒冷幫忙撈了上來。這麼兩段情節,將張梅花與吳年之間的曖昧情愫逐步升級。到最後,張梅花在用瓦刀削磚時,磚屑飛出去誤傷吳年,吳年倒沒事,暈血的張梅花卻差點從樓上掉下來。這個時候,愛情已經在兩個人的心中暗暗滋生,吳年也順理成章地想要與張梅花玉成好事,然而情節突轉,張梅花用一排顯眼的齒痕拒絕了吳年。她說:“我不值得你如此犧牲。”她還說:“生活要是像稀泥一樣能抹平多好啊!”尤其是這最後一句,更是神來之筆,堪稱“文眼”。如若寫這兩人就此好上,文章便恰恰是應了俗套,倒是這一拒絕,一感歎,反讓我們對眼前的這個女人油然而生一層好感,也對命運、生活、情感之不可琢磨多了一番新的認識,不禁令人欷歔。其他還有一些作品,如《尋找一個叫小黎的女孩》、《玉鐲》、《喜歡廢鐵的沈老漢》、《論功行賞》等,或針砭社會不正之風,或憑吊少年初戀情懷,或書寫小人物閃光瞬間,在思想內涵與藝術品性上,均有其獨到之處,值得細細咂讀。當然,新華的小小說創作還有較大的可提升空間,譬如他的作品質量還不夠勻齊,在語言與敘述上的個性還不夠鮮明,在選材與素材處理的新意上還略有不足,等等。“河冰結合,非一之日寒;積土成山,非斯須之作。”可能還需假以時日,我們盡可慢慢期待。

我們還聊到了文學夢想。作為一家文學期刊的編輯,我經常會跟作者們談起自己的一些感想。上中學的時候,第一次參加文學社團的會議,我的文學指導老師就告訴我:不管生活怎樣,一定要堅持自己的文學夢想。現在來看,這樣的說法必定會引起眾人哂笑,但於我卻是終生受用。其實,無論做什麼,如能參透“堅持”兩字,離成功也便不遠了。我經常說,文學創作是一輩子的事情,不能急於求成,也不能過於功利,得失心要是重了,多半會半途而廢。想是跟新華也說過類似的話,或許還產生了些許共鳴。這麼些年下來,他做得就非常好:執著,淡泊,勤奮,一直堅守著自己的夢想,踏踏實實為人,認認真真作文,不僅寫小小說,還兼寫其他各種文體,不經意間,積少成多,化蛹成蝶,終究是要整理成一個集子了。春天栽樹的時候,我們未曾會想到開花結果,但真正結出果子來,甜酸無論,心中的那份喜悅,我是深能體會的。所以,當新華囑我為他的新書寫上幾句話時,便欣然應允,於是才有了這樣一篇不成文字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