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師
1917年,我降生在湖州市德清縣新市高林的一間草棚裏,父親叫沈彩奇,是世世代代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民國時期,十戶人家九戶窮,那時人們的一切行為就是為填胞肚子。為不讓饑餓折磨,我家一年有兩季與當鋪打交道,臘冬典當夏衣,暑夏典當冬衣。
小時候,我在遠房堂爺私塾裏讀了六年書,14歲那年堂爺到外麵辦私塾,我替他當了一年的私塾教師,管著十幾個孩子。 當時,一個小孩子不知生什麼病,很快死去。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生命如此的脆弱,死亡與我如此接近。加上我母親身體很不好,於是,我萌生了一個學醫的念頭。家人知道我這個想法時很高興,可是馬上又發愁,吃不飽、穿不暖,哪來錢讓我學醫啊!
當時村民口碑最好的醫生在新市街上,叫呂萊賢。16歲那年,我赤腳走到新市街的呂醫生門診室前,望著進進出出的人流,我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淌。我在心裏發誓:我要向呂醫生一樣醫治好病人,成為病人心中最好的醫生。
我站在門外,見一位位病人作揖行禮離開,最後隻剩下呂醫生。我搶進去跪在呂師傅麵前,顫抖地說:“呂師傅我要跟你學醫術。”呂師傅打量我一陣,猶豫一會,然後搖搖頭站起來走了。我伏在地上大哭起來。這時過來一位白淨的小夥子,他笑著說:“小弟別急,隻要你心誠的,師傅總會收你。不過,你來曆不明,沒人推薦,不交拜師費也不行呀。”我說:“我沒錢啊。”這小夥子就是我後來的王師兄。他俯下身跟我“咬耳朵”:“明年正月來,師傅準收你。”說完笑著走了。
拜師費要200塊洋鈿,每年4擔大米,米是管學徒吃的。可我家一塊洋鈿也拿不出。父親帶著生病的母親去四處借錢,還算運氣不差,從兩個姑媽家分別借到60塊洋鈿。看到母親病怏怏的樣子,我說我不想學了,先給媽治病吧。媽抬起手掌打了我一巴掌,這是我記憶中媽第一次打我,她說你一定要去學醫,學成了再醫治好你媽的病,媽等你。可是這一年冬天,媽被病魔奪走了生命,永遠離開了我。
第二年春天,我與父親在介紹人的推薦下拜見呂師傅。介紹人說:“呂師傅,這個孩子腦子聰明,隻是家裏湊不全學費。”呂師傅說:“錢是小事,隻要孩子聰明懂事就行。”這樣我正式拜呂萊賢為師。
這裏我要感謝王師兄。學醫約定三年,因為他提前半年出山,師傅身邊沒有幫手,這才使我順利地跨入師門。
娶親
三年後,我完成學業,準備另立門戶。師傅說,不行,再過半年我放你出山。開始我有點糊塗,後來我才知道是師傅的良苦用心,這半年我拿了工資,這錢成為我後來開診所的經費。
我出師後在自家的草堂坐起門診,生意很不好,每天隻有一二位病人,我在等待病人過程中煎熬。
我19歲的這年冬天,年富力壯的父親患不治之病走了,給我以沉重的打擊。次年,奶奶跟隨他心愛的兒子離開這個世界,那時我心情糟透了。窮得捂肚皮的我,沒錢替奶奶置一口棺材,隻得讓人在山腳下挖了一個深坑,埋葬了。
這是我人生的低穀,也是這個時候,我遇上用一生去愛的那個人,她叫車喬英,也就是我現在妻子。
那天大雪紛飛,診所裏沒來病人,我就沿著小路出門散心。突然一位打著油傘把雪踩的滋滋作響的姑娘出現在我眼前,她穿著青藍色的旗袍,苗條的身材,白皙的皮膚。如此美麗的姑娘我是第一次見到。我癡迷地望著她,她臉一紅,往前走了幾步,回頭嫣然一笑。這一笑撥動了我的情感之弦。
不久,我打聽到姑娘是隨父親來這裏做客的,家在桐鄉,是大戶。不過她父親是我們這兒人,小時很窮,他信奉耶穌教,教堂牧師教他識文斷字,後來他在桐鄉教書時被車家招為入贅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