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綽號村”人人有綽號
我出生在餘杭一個愛起“綽號”的小村莊。村莊裏不管90歲老人還是3歲孩童,每人都有“綽號”。小村莊民風淳樸,喚人不指名道姓,都直呼“綽號”。雖然我們村莊裏沒人念完高中,可是起的“綽號”都很絕妙、很傳神。如笑麵文慶、病鬼阿才、神算壽榮……
我身材較矮,臉紅撲撲的,人們便叫我“紅南瓜”。開始我有點不樂意,別人這麼叫我,我很反感,覺得人怎麼可以比作南瓜呢?但隨著時間流逝,我慢慢地認識到南瓜這比喻太貼切了,不光外表形象有相似之處,而且與我的性格也相似。叫我“紅南瓜”,我反倒覺得很親切。
女兒身幹男人活
我從小女孩開始就天天往田野、樹林、河邊跑,因為我喜歡草兒搖頭晃腦、樹木蒼勁挺拔、水麵平靜如鏡的景致。
父母生育我們三個孩子,全是丫頭,我排名老二。我從小就很懂事,為了給父母分憂,常常跟在父親身後幹男孩子的活兒。姐姐開始怕我吃不消,就搶著與我一起出門幹活。一周後,她感到這些男人做的活實在不適應,就放棄了與我“競爭”。而我這個人“猴子屁股做不牢”,在家坐上一會兒屁股就要冒火,認為還是幹活爽快,所以經常“野”在外麵。我割草拾柴不是很拚命地幹,但背上竹筐裏的“貨色”比誰都滿都重;遇上誰家幹魚塘,我就卷起褲管加入男人隊伍,在渾水中摸魚……
姐夫打鳥傷自身
姐姐結婚是全家最快樂的事。姐夫是上門女婿,給我們這個“陰盛陽衰”的家庭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姐夫的嫁妝也很特別,就是一支打鳥的槍。打鳥賣鳥換錢,這一支槍使我們擺脫了一段窘迫的日子。
俗話說,不怕一萬隻怕萬一,誰也沒料到姐夫會出事,他一槍打中了自己的手掌。姐夫是個“神槍手”,空中飛的鳥進入他的目標範圍,不會有漏網之鳥的。那天,我與平時一樣,坐在船艄上小心地劃著船,姐夫戴著草帽臥在船艙裏,搜索著空上的飛鳥。突然,一陣風吹來把姐夫的草帽刮入河裏,我撲向水麵去撈,船晃動三下,姐夫身邊上了膛的槍聲響了;這一槍打中了姐夫的手,血淋淋的手掌像一隻馬蜂窩。姐夫那槍裏裝了多少粒細彈丸,他自己也不清楚。10多年後,我見他的手掌裏還裹有黑撮撮的子彈呢。
白麵書生相中“灰姑娘”
我長得很普通,是個愛幹活的“野姑娘”,卻嫁了一位身材高大、帥氣,又有文化的青年。村裏轟動了,都說這門姻緣一點也不相配,遲早要散夥的。最替我擔心的是我姐姐,出嫁那天她依在我男人耳邊悄聲說:你可要善待我妹子啊!
那時的婚姻真滑稽,男青年來過我家一次,我們沒有說上一句話,就定了終身大事。當時我心裏甭提有多高興,這麼英俊的小夥子,還是中專畢業生,成了我這輩子相伴的人,是做夢也難以想象的。同樣,我猜不透他的心思,他為啥相中我這個“灰姑娘”。
結婚40年來,我倆也紅過臉,也有過小吵小鬧,但始終恩恩愛愛,相濡以沫。
撈浮萍為兒增營養
我進老公家第三年生三兒子。那時生活非常清苦,家裏一年到頭吃不上半斤菜油,醬油一年四季不進家門。為讓孩子吃得營養些,分娩半月後我約上一位婦女劃著小船去撈浮萍賣錢。我倆劃一日船,撈一日浮萍,扣除租船費,每人可得4塊錢。別看我剛產下兒子,但一般姑娘幹活還沒我有勁。我想通過如此拚命地勞動,為兒子買上一斤白糖,為家裏添置一斤醬油……
500塊欠帳差點把我逼瘋
大兒子三歲那年,家裏第一次蓋稱作“斜陽樓”的房子。那時公公不在了,小叔子已經是個小夥子了,有了房子媒婆上門來說親容易成功。我家的“斜陽樓”靠近河邊,早晚來來往往的船隻要從屋邊經過,人們看見了我們的房子都嘖嘖稱讚。小叔子當時已找上對象,女方說:你家吃閑飯的人多。建議小叔提出分家。
分家那天小叔子說:我爸死了,哥結婚是爸操辦的;長兄為父,我結婚應該由哥哥負責。我男人當時不讚成,小叔子的對象就放話過來:他哥不相助結婚,親事得吹。我說:我們負擔吧。男人說:倒不是為了錢,這可能是他們的圈套。我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就這樣,我們為小叔子辦了婚事,攬下了500塊錢的債務。500元在當時是一筆巨額資金,生產隊周隊長對我說:小俞啊,隊裏每年分紅20元,你還清債務需要20多年啊!為了債務我每天睡不著,半夜三更起床在屋裏走來走去……男人怕我被債務逼瘋,一邊安慰我,一邊跑到醫院給我配藥治療。唉,那時的日子真當有些難過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