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早已來人宣了旨,薛府上下震動。沈雲舒回到府裏,便直奔北院書房,薛太傅已等了多時。
沈雲舒將明粹宮中情形細細說了一遍,薛太傅思量半晌,緊皺著的眉微微鬆開,有些蒼老的手摸了摸外孫女的額頭。
祖孫二人坐在一起,薛太傅緩緩說起一個人,當今皇帝心愛的女子,如今宮中的禁忌,玉妃。
玉妃本名柳如玉,是南軒一個富商家的嫡女。當年皇帝還隻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對那女子一見鍾情,隻因出身不高,便做了側妃。柳如玉雖然出身商戶,卻也不願委屈做妾,隻是迫於皇權,不得不低頭。進門之後,雖是獨寵,卻總是鬱鬱寡歡。一年多後,正妃進門,也就是當今的皇後。柳如玉寵愛漸漸不如從前,皇上登基之後,後宮美人越來越多,柳如玉生了一場大病,終於慢慢耗盡了元氣,生下七皇子後六年便香消玉殞。
這其實是一樁宮中秘聞,那位玉妃去世得突然,疑點眾多,或許另有隱情,然而當年玉妃去世時宮中妃嬪還不算多,如今這些宮中老人大多都不在了,皇帝禁止談起這些事,剩下少數知道真相的人,也就保持沉默。薛太傅是兩朝元老,浸淫官場已久,因此也隱約知道一些。
沈雲舒聽完這段故事,想起皇帝在國宴上露出的懷念神情,心中明了,“玉妃是不是擅於吹簫?”
“是,玉妃有一隻從不離身的白玉簫,如今在七皇子手中。”薛太傅想起從前玉妃冷淡的神情,此刻驚覺竟與雲兒有些相像,尤其是那淡淡的,令人身心舒朗的氣質,足有七八分相似。
這一個念頭在腦中劃過,薛太傅攏著胡子的手一頓,語氣有些不平靜,“國宴上,你吹了一曲簫,讓皇上想起了玉妃,皇後今日召你進宮,怕是在試探皇上心意。”
沈雲舒心中一緊,心意,什麼心意?轉念一想,皇上封自己為華安公主,想來應該沒有讓自己入宮的意思,心中又是一鬆。這麼一緊一鬆,心緒波動起伏,手心竟出了些汗。
薛太傅心中也是這麼想,“你如今身為南軒異姓公主,將來怕是要嫁給幾位皇子中的一位。”然而轉念一想,皇上心思深沉,未必就會如此,也有可能與別國皇子聯姻。隻是世事多變,將來如何還未可知。
祖孫二人相視沉默,如今看來,帝後二人雖然存了些利用的心思,倒也還有幾分真心的喜歡,否則也不會給她如此尊榮。隻是不知道,這份喜歡對沈雲舒、對薛家來說,到底是福,還是禍了。
夜間,沈雲舒躺在榻上,眼前皇帝、皇後、七皇子、四皇子、八皇子的臉一一掠過,走馬燈一般閃爍,然後消失沉寂。房中點了些助眠的香,香氣清幽,煙霧飄渺,沈雲舒漸漸睡去。
同一夜,皇宮之中,皇帝含光殿的燈一直亮著,陛下整夜在燈下批閱奏折。明粹宮中,皇後看著床榻上方高高的華麗宮頂,精致的五官在燭光下晦暗不明。
同一夜,七皇子府中,赫連肅隱在黑暗中,隻穿著一件單衣,站在窗前,看著空中明月,沉默不語。英挺俊朗的五官,在黑暗中凝固成俊美的精雕。
這一夜,有人沉沉入睡,一夜好夢。這一夜,有人撩動心弦,徹夜難眠。
——
翌日,沈雲舒依舊在閣樓裏看書,皇帝賜下的書皆是珍品,上麵各種字跡的批注更是精華所在。正看得入神,外麵忽然吵鬧起來,隱約有男子的聲音傳來。
“雲兒呢,這丫頭又躲在閣樓裏看書,非看傻了不可。”聲音中氣十足,帶著點憨厚和爽朗,隱隱有幾分抑製不住的歡喜激動。
沈雲舒聽見這聲音,忙丟了書冊站起來,還未走出兩步,已經有人挑簾大步走了進來。那人一進來就快走了幾步,一把將沈雲舒抱起來,原地轉了個圈,口中大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