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刺殺之後,沈雲舒身邊多了一些人。
首先是柳七,赫連肅將他留給了沈雲舒,柳七善用毒,自然也善解毒,留在身邊,就等於多了一張保命符。其次是新增的七名護衛,人數不多,卻是薛太傅特意為沈雲舒尋的,用來保護她的安危。
在京中,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某些大人物,更何況是當朝公主遭遇刺殺這種大事。知道內情的大人物都在等,等宮中那位的態度。
皇帝態度很明確,就是沒有態度。
刺殺一事,雖查出東澤皇室之毒,但沒有人證,沒有確鑿證據,自然不能定罪。更何況,元蕙公主三日後就要與八皇子成親,這種時刻,她不能死。不僅不能死,皇帝還要想盡辦法保護她,不能讓任何意外破壞兩國的聯姻和聯盟。
沈雲舒明白,薛家人當然也明白。於是在所有人的注視中,薛府大門緊閉,陷入一片沉靜。至於他們心中是否平靜,便不得而知了。
——
三日後,元蕙公主帶著十裏紅妝,風風光光被抬進了八皇子府,喜宴辦得格外隆重奢華,賓客禮單上的賀禮堆在一起,便是價值連城。
大廳內,沈雲舒靜靜坐在角落裏,月白色長裙外罩著一層輕紗,低頭垂目,飲著盞中花茶,自側麵看去,隻露出一截瑩白的脖頸,耳邊珊瑚墜微微搖晃,一片波光瀲灩。
八皇子和元蕙公主穿著大紅喜服,正在行跪拜禮。三叩首之後,禮成,二人緩緩站起,大約是有些累,新娘微微一晃,忙緊緊抓住八皇子的手。
這一抓,身子立刻穩住了,掌中觸著八皇子溫熱的手背,似有一股暖流自相交的手中一直湧進心底,霎那間點燃心火,頃刻間以燎原之勢噴發而出。
倏然,新娘呻吟了一聲,這聲音極小極輕,隻有八皇子一個人聽到,他心中一緊,直覺不安,立刻令人將元蕙公主送入洞房。
然而,已經晚了。
新娘忽然低呼一聲,抬手將喜帕一掀,露出一張絕豔傾城的臉。元蕙公主本就生得嬌媚,此刻臉頰微紅,眼中媚態十足,紅唇微張,實在是美豔動人。
“好熱……”
眾賓客看得心中一顫,被元蕙公主迷得神魂顛倒,不少人呼吸加重,目中欲色上湧,竟露出些許醜態來。
正在此時,元蕙公主向八皇子懷中一撲,一雙小手竟在八皇子身上遊走起來,溫軟身軀緊緊貼在八皇子身上,麵色潮紅,口中呻吟聲越來越大,隻聽得人麵紅耳赤。
沈雲舒此刻已經抬起了頭,望著元蕙公主放浪的情狀,微微一笑,烏黑明亮的眼中似有煙雲浮動,遮住了眼底神情。
耳邊傳來嘩然之聲,眾賓客看著元蕙公主,眼中露出欲念和鄙夷之色,貪戀著公主的美色卻又鄙夷她在大庭廣眾之下不知檢點。
八皇子已經臉色鐵青,元蕙公主此舉丟盡了他的臉,手中重重一推,忙令人將公主帶走。此刻他仿佛覺得,所有人都在嘲笑他,看他的笑話。
怒火堵在胸口,即將迸發,然而他想到那張皇位,想到這些朝臣的重要性,硬生生將怒火壓了下來,努力擠出一個僵硬的微笑,“抱歉,八皇子妃身體有恙,眾位見諒。”說完,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因著怒氣盈胸,手中有些顫抖,酒灑出不少,落在衣襟上更狼狽幾分。
雖然已經盡力彌補,但眾賓客看向八皇子的眼神仍舊十分詭異——成親當日鬧出這種醜事來,八皇子您還是南軒頭一份哩!喜宴就在這種異樣的氣氛中草草結束了。
沈雲舒走出八皇子府,回頭一望,微微一笑,日光照在她眼中,反射出幾分譏諷和幾分冰冷。
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還早。
柳七跟在她身後,落後三步,微低下頭,指尖輕撚,落下細碎紅色粉末,風一吹,了無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