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府後院屋中,沈雲舒躺在榻上,腳踝已上了藥,微涼的藥膏緊貼在肌膚上,緩緩侵入肌理,疼痛漸漸緩弱下來,空氣中飄著一股草藥清香。
床塌邊,太醫正在向長公主回稟。“沈大人腳踝扭傷不重,敷些藥便可,隻是腑內受了震蕩,近日內最好不要動武。”
長公主仔細聽著,微微頜首,“本宮知道了。”
旋即微一擺手,自有人領著太醫出府。她轉過身來,輕輕坐在榻上,看著沈雲舒,長眉一擰。
“真是沒用。”
沈雲舒苦笑,長公主雖是出於好心,但有時說話太直接,實在有些傷人。
長公主看著她微微蒼白的臉色,搖頭道,“罷了,便等你傷好再說。”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負傷,讓二人都有些猝不及防,長公主沉默半晌,忽然挑眉開口。
“太子似乎對你很上心?”
適才那一幕,那樣擔憂的神色和動作,換了誰都能看出不妥,長公主耳清目明,自然一清二楚。其實她心裏隱隱也很讚同,二人都是她欣賞的後輩,郎才女貌,十分般配,若能成就一段姻緣,也算是做了一樁好事。
沈雲舒心中一頓,眼前閃過溫勝雪青竹般挺秀的身影,卻是緩緩地、堅定地,搖了搖頭。
“太子他知道的,我有未婚夫。”
那道轟動整個南軒的聖旨,隻要有心打聽,便都能知道,隻是長公主不在乎身份名譽,因此並不曾留心,如今驟然聽沈雲舒說起,想起沈雲舒曾經的身份,位列公主之尊,有婚約倒也不稀奇。
“是南軒哪位王公?”
“肅親王,赫連肅。”
前兩日,沈雲舒便得到消息,赫連肅救國有功,被封為肅親王,那時便為他歡喜,如今在長公主麵前提起他,便不由自主感到自豪,那樣優秀的人是自己的未婚夫,的確該感到自豪,與有榮焉。
赫連肅的大名,長公主自然聽過,那位震驚天下的傳奇將領,於是緩緩搖頭,原來是他,再看一眼沈雲舒羞澀驕傲的神情,心中明了。
這般深情模樣,隻是聞者,便覺歡喜,隻是可惜了太子。
門外,溫勝雪扶著門框靜靜站立,先前便想進去,總想親眼看見她無礙,才能安心,然而卻聽見那番話。
他從南軒將沈雲舒接來,自然知曉那門婚約,從前不在意,如今忽然心動,便開始在意。
他聽得到沈雲舒喃喃低語的聲音,也看得到她臉上嬌羞的神情,於是心疼,一點一點,從心尖顫抖、戰栗,通過每一條神經,傳到四肢百骸。
手中重重攥緊,而後垂落,溫勝雪看了看門框,又看了看屋內,霍然拂袖轉身,大步離開,再不回頭。
半晌,身後門框,那被扶住的一塊,忽然碎裂,碾落,成灰,墜地。雕花門框,赫然少了一塊,自此殘缺。
一如那人的心。
——
長公主府在雍都百姓聚積之地,人流擁擠,沈雲舒坐在馬車裏,一路緩慢行駛,小心繞開人群,漸漸行至開闊地帶,眼看便要走出這條繁華大街,忽然耳邊一聲輕響。
“噗。”
似有一枚石子呼嘯而來,夾著風聲,狠狠撞在柔軟的物體上,旋即耳邊又是一聲嘶鳴。
“噅——”
駿馬前蹄高高揚起,開始不住晃動、亂踏,馬車也跟著劇烈搖動、傾斜,沈雲舒傷了腳腕,不能移動,隻能大力扶住妙可,以保持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