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隻得離開雍和宮,走向禦花園。此時園內還沒什麼人,大部分的地方靜悄悄地,不會有人來打擾他的寧靜。
可是,他真的寧靜嗎?不,寧靜的隻是他的外表,他內心的澎湃又有誰能夠了解。曾經,他是這個宮裏最喜怒無常的皇子,他讓皇帝父親憂心,讓兄弟們忌憚,讓奴仆們心驚膽顫。他就是喜歡這樣恣意放縱,為什麼要束縛自己的思想,束縛自己的意誌呢,他討厭偽裝,厭惡虛假。可是,現在他卻必須偽裝自己,以為一瞬間,從那件事以後,他的生活突然就從天堂跌進地獄,從養尊處優變成了過街老鼠。那時,他隻有十一歲嗬。他,他美麗溫柔的額娘,他兩個年幼的胞弟,被無情地從華麗的儲秀宮趕到這荒涼的雍和宮裏。他成了額娘失寵的罪魁禍首。雖然他百般的不願忍耐,不能忍耐,卻隻有忍耐,隻能忍耐,別無選擇。
忍耐,忍耐,忍耐......
麵對冷嘲熱諷時,忍耐----
遭受漫罵屈打時,忍耐----
痛苦到撕心裂肺時,仍然隻有忍耐----
他開始漸漸沉默,於是他那因太多的忍耐而扭曲的臉也漸漸冷淡下來,那原本就清瘦的棱角分明的臉,恍如冰雕一般,另人見了便不寒而栗。原來忌憚他的加倍忌憚了,原來畏懼他的更加畏懼了。因為原來的喜怒無常是可以看見的,因為可以看見,所以可以應對,甚至可以預防。而現在,他成了一座冰雕,無人可以讀懂的“異類”,因為異類,他可以繼續做著紫禁城裏的焦點人物。
焦點人物?是的,雖然他的地位一落千丈,但他仍是這裏的焦點人物。這是多少人爭破頭皮也掙不來的矚目啊。他冷笑,他要的何止這些。
“胤禛!”
不用回頭,能用這種“驚喜”的聲音直呼他名字的隻有那個不知死活的丫頭了。胤禛轉身,風靈兒已穿國花叢奔向他。
她仰頭看著他,那被早晨清風吹過的臉龐越發地嬌豔,胤禛發現偌大的禦花園裏他竟然找不到任何一種花來與她相比美。
她嬌豔的臉上竟洋溢著笑,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怨氣,這不該是一個新婚之夜遭受冷落的新娘應有的表情。胤禛不禁感到一絲失望。為什麼?因為她的不在乎嗎?還是他的刻意冷落沒能夠如願傷到她?他把自己的心境歸咎為後者。
是的,當然是因為後者,她竟然以他做為報複情人的工具。胤禛無法忍受被別人當成棋子來使,所以他要讓她知道後果有多嚴重。
可是,為什麼失望之餘還伴隨著一陣陣的心痛呢?像被細細的針一針針地戳在心房上的痛,讓人難以忍受。
轉身,不想再多看一眼。
可她,竟來拉他的手!
“胤禛,你在這裏哦,額娘要我們去給皇阿瑪請安呢。”風靈兒笑吟吟地說。她可以感覺到胤禛的不開心,甚至是對她的排斥感,可是她看到他時卻總是滿心喜悅,她喜歡讓這種甜蜜的感覺溢滿心房。
同民間的婚俗一樣,大婚後的皇子公主們在第二天一早也向他們的皇帝老爹請安謝恩。
康熙仍舊坐在乾清宮的寶座上,得意地看著一對對新人輪流向他行叩禮。在他的身後,是一排托著漆盤的小太監,漆盤裏放著預備好的賞賜新人的禮物。
“咦,你是誰?”當輪到胤禛和風靈兒時,他被風靈兒的絕美無暇的臉蛋弄得一楞。
“她就是雍郡王新娶的側福晉年希靈啊!”胤祥高聲地說。看到眾人都在為靈兒的巨大變化驚歎不已,他對自己當日的惡作劇收到的效果大大地得意了一把。
“靈兒?”康熙驚訝地幾乎說不出話來了,他低頭盯著風靈兒好一會兒才問,“你,真的是靈兒嗎?”
風靈兒笑著點頭,反正他問的是“靈兒”,她這樣的回答也不算欺君吧。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康熙問出了他一幹兒子們的心聲。當他聽到胤祥不緊不慢地將各中原由道出後,不禁又好氣,又好笑,“真是胡鬧!”
而這裏最驚訝的莫過於胤禛了。怎麼會是胤祥做的?不是她自己故意抹的嗎?是啊,她當然不會給自己臉上抹黑,怎麼會笨得自毀前程呢。那麼如果不是胤祥,她此刻應該如她的主人所願,成為後宮眾多嬪妃中的一員了吧。又或者是如她自己所願,成功嫁給八貝勒爺,成為八爺府的嫡福晉了吧。
屆時,她還會與自己有一絲的聯係麼?沒有,她怎麼會去注意他,這個毫不起眼的,被冷落在角落裏的阿哥。縱使他心如明珠,卻光芒盡掩。
他沒來由地感到一絲慶幸,不願再多去深究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