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她結婚一年多,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
這日子沒法過了!離婚!
離就離!誰怕誰呀!
走!不走就是孫子!
他走出門外:去法院,還是去居委會?
去居委會那叫調解,不叫離婚。誰跟你這種人還有調解的餘地?咱三八婦女要徹底解放!
他氣得又走進門裏:存心是不是?存心嚷給鄰居聽是不是?
他進去。
她出來:都這樣了,還怕鄰居?唉,走不走你?不走,我一個人走?
兩人一起下樓。
他到車棚裏扶出那輛“大沙魚”。說:“坐吧!最後一次!”
她梗朝一邊,不讓他看到要哭的眼睛。轉身坐上摩托。
“呼!”摩托起火。他問:“走哪條路?”
“光明路。”
“光明路?法院不是在北京路嗎?”
她不吭聲。
車拐上光明路。開到一家叫“黑暗餐館”門前。她沉沉地說:“最後再一起吃頓飯好嗎?”
“黑暗餐館”很特別,白天黑夜裏邊漆黑。服務生是經過訓練的年輕盲人。他有些莫名:“來這裏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想讓我們在相互看不到對方的情況下,不再吵架,安安靜靜吃最後一頓飯。”
走進門裏,就像下了地獄,他們不知往哪走。盲人服務生們上來扶著他們進了包廂。
坐下來,她說:“平時,你喝酒,我總跟你吵。今天,你想喝什麼酒?”
不吵架的聲音多好!似乎不像是他的妻子。說:“隨便。”
“喝寧夏紅吧?不傷人。”
盲從服務生拿來酒,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
她去端杯。手一伸,酒杯碰倒了。隻聽“哎呀”一聲。
他連忙站起來,摸住她的手:“疼不疼?”掏出手絹,裹住她的手。他的聲音,也有一種黑暗中的情調。
她說:“不疼。有你抓著。”
黑暗中,他們似乎看到愛的眼神
“走吧,到醫院去包紮一下。”他說。
走進光明裏,她才發現,他的手,也叫桌上玻璃劃破了皮,也在流血。
上了車,她緊緊地摟著他的腰,說:“回家吧?家裏有創可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