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了A角不參加排戲,工宣隊很有意見,說她反對革命樣板戲,幹脆把紅奶的A角擼了,責令她做檢查,端正態度。
紅奶不做,她說她沒反對革命樣板戲,僅僅說自己的基本條件不適合塑造這個人物。不做檢查就批鬥。工宣隊領導說,一定要打掉這個反動學術權威的臭架子。批鬥後,又把紅奶放到五七幹校去勞動改造。
一九七九年,工宣隊撤走了。新的團領導決定排演現代歌劇《江姐》。於是,人們又想起了紅奶,把她從五七幹校要回來,讓她演江姐這個人物。不料,這出戲,一唱就紅。紅奶無論是扮相,還是唱腔,都不在國立劇團所演的《江姐》之下。她塑造的江姐形象,是那樣高雅大方!那樣的大義凜然!把江姐的革命英雄主義精神,表現得氣勢如虹。
《繡紅旗》那段戲,紅奶完全是用心在唱。台下觀眾完全是用心在聽。
台上唱的人,含淚訴說,台下聽的人,嚶嚶掩泣。當紅奶唱起最著名的主題歌《紅梅讚》,台上台下,簡直就是萬人大合唱!
一九八五年,地方劇團進京會演,紅奶得了個人一等獎,劇團得了集體二等獎。受到中央首長接見。
周筱燕說完紅奶這段經曆,有人建議,立即把紅奶演江姐的劇照和服裝都找來,趁紅奶還能睜開眼,再讓她好好看一看。把《紅梅讚》的帶子,拿出來放。趁紅奶還有一點聽力,讓她再聽一聽,讓老人家帶著這段美好記憶離去!
紅奶的小兒子馬上去紅奶房間,把掛在牆上的那幅中央首長接見《江姐》劇組的大型劇照取下來,拿到紅奶跟前,輕輕地喊:“媽,你老是不是還想再看看這個?”
紅奶一聽,馬上努力地睜開眼來看。一看到這幅劇照,紅奶的雙眼立即全睜開了。
看見了!看見了……紅奶老淚縱橫!她使盡全身力氣,伸出手來抓住劇照。這是她一生中最珍貴的劇照:身穿天藍色的旗袍。紅馬夾。一條長長的白圍巾。白圍巾的一頭掛在胸前,一頭摔在身後,幸福地站在首長們中間。
紅奶一哭,在一邊的所有人,也都跟著哭起來。這也許是老人彌留之際全身心的一次投入。也許死神就在這激動之後到來!
大家一邊流淚,一邊七手八腳給紅奶穿上那件天藍色的旗袍,又給她套上紅馬夾,圍上那條長長的白圍巾。
剛剛穿戴好,紅奶就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那段《紅梅讚》的帶子,仍在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