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車上唯一的一位生還者稱:失事的這輛西域牌大客車,是昨天下午三點左右,從青河開往靳河的,車上一共三十六人。司機是個女的,三十多歲,圓臉,長發,很漂亮。好像車是她私家車,她一個人賣票,收錢,又開車。
車開到山裏,就上了盤山公路。
一會,坐在前麵的兩個年輕人,站起來,說要唱歌。這話,司機一般都懂,說要唱歌,就是要撒尿的意思。女司機一聽,馬上將車靠到倚山一邊,停下來,叫那兩個要“唱歌”的人下去。那兩人走到女司機跟前,叫女司機一起下去唱歌,說單單男人唱沒啥意思。女司機對那兩人眼一瞥,罵了一聲流氓!問他們下不下,不下就開車了。
那兩個小流氓馬上臉一橫:“你敢開!”說著拿出刀,其中一個小流氓上前抓住女司機的手,拉她下去。
車裏的乘客一陣騷動。有人叫快開車,說天不早了。
那個高個小流氓馬上掉過臉來,狠狠地尋找說話的人:“誰叫?誰叫我讓誰下去!”說完,又去拉那個女司機。
女司機對身後的乘客看了一眼,用力摔開那兩個流氓的手,大聲叫道:“幹什麼?你們下不下去?不下去我開車了!”
女司機大聲一叫,那個戴墨鏡的小流氓,一把薅住女司機的長發。把女司機從駕駛座上拽起來。說:“厲害什麼?下去玩玩,也不怎麼你。”
眼前要發生什麼,車上的人都很清楚。這時,一個瘦瘦的中年男子忍無可忍,站起來,說:“別這樣小夥子,有事好好說,人家是個女同胞嘛。開車吧開車吧。”
“開車?誰敢開車?嗯?”那個高個流氓眼睛尋了幾尋,尋到了說話的那個瘦瘦的中年男子。馬上不屑一顧地說,“有你什麼事?你是不是想讓我把你扔下山溝去?嗯?”
“這能沒有我們的事嗎?車停了,大家都走不成,對不對大家說?”那個瘦瘦的中年男子麵對大家說,一心想得到其他乘客的支持。可是三十多個乘客仍那樣置若罔聞,沒一個站出來製止那兩個流氓的行為。大家眼睜睜地看著那兩個小流氓將女司機拖下車去。
半個小時以後,那兩個小流氓挾著女司機從山後邊走出來。女司機臉上手上都是血。頭發有一半拖到臉上。她不說話,木頭人一樣。上了車,被兩個小流氓按在了駕駛座裏,叫開車。
女司機眼睛死死地看著前麵的盤山公路。突然大聲說:“剛才說話的那個乘客,你給我下去!”
車裏的乘客又一陣騷動,不知女司機叫哪個乘客下去?為什麼叫下去?
那兩個小流氓倒聽明白了,眼鏡一摘,掉過臉,對剛才說話的那個瘦瘦的中男子說:“說你哪,叫你下去!多嘴驢,下去!”
“為什麼叫我下去?我沒買票嗎?笑話!”那個瘦瘦的中年男子,漲紅了臉說。
女司機又說:“你的票錢,退給你!”說著,迅速掏出一張大錢往身後一扔,又說,“你給我下去!我討厭你這樣的乘客。”
那兩個小流氓顯得十分得意,叫那個瘦瘦的中年男子今後出門學著點,別再吃多嘴虧。
“豈有此理!而今真是豈有此理!”那個瘦瘦的中年男子臉氣得鐵青,不知說什麼好。
這時,那個女司機又大叫一聲,叫他下去。那兩個小流氓也急了,大步竄到那個瘦瘦的中年男子跟前,將他的行李從車窗扔出去。然後,一人一隻膀子,將那個瘦瘦的中年男子提小雞兒似地提到車下去。
女司機也不顧那個瘦瘦的中年男子在車外如何大罵,一踩油門,“呼!”車開跑了。
已經麻木了的女司機帶著三十多位已經麻木了的乘客,繼續沿著盤山公路向前行駛起來。
盤山公路,越盤越高。向下看,高大的山鬆,就像一棵棵青蔥,圪蹴在山腰間。向上看,白雲就靠在車頂上飛旋。
忽然,車上那些已經了的麻木的乘客們,還是感到車速太快!都顛人頭直車頂上撞。多數人被撞醒了,一個個勾起頭,看那死神一樣的女司機,但,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那兩個覺得很乏神的小流氓,也被顛醒了,他們似乎意識到要出什麼樣的事情。那個高個流氓,馬上站起來,上前奪女司機手裏方向盤。女司機對著高個流氓的下身踢了一腳。高個流氓一手捂著襠,一手又去抓方向盤。女司機使勁一扳,車頭一扭,整個車就像射出去的炮彈,衝向山崖……
那個生還者說:他是第二天被公路緊急事故搶救隊從車裏拔出來。他說,要是當時車裏有三四個人敢站出來,幫那個瘦瘦的中年男子說句話,這樣的慘劇也許不會發生。哎!沉默是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