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笑沒有像康正帝想象的那樣,跟她一起義憤填膺地憤怒起來。
秦楚笑反而是輕笑了起來,康正帝對此非常惱怒,她沒好氣地說道:“好笑麼!”
“陛下還是不適合一臉哀傷的模樣,這樣發發火,才是你的樣子。”秦楚笑噙著微笑說道。
康正帝微微蹙了蹙眉頭,翻過身,背對著秦楚笑。
“所幸的是,你心底明辨是非。若是換做別人,我不知道會怎麼樣,可是有你在,你能為鳳後那樣想,我覺得是他的幸事。是我的幸事。是天下人的幸事。雖然她們都還不知道自己有多慶幸。可是,我很慶幸,有生之年遇見你。”秦楚笑從背後擁著她。
秦楚笑問道:“陛下,那你打算怎麼做?”
康正帝轉身看向榻頂,悠然,卻又如同立下承諾一般地說道:“我曾經覺得許多不公,都是因為在位者很可能是腦殘或者智障。可是,我現在才發現,那些我抨擊過的在位者,並不是我曾經認為的腦殘和智障。”
“腦殘和智障,這兩個詞,隻是說明她們智商不夠,或者說,腦子不知道在想什麼。但是,當我站在這樣的位置之後,才知道,她們是有更深層的利益牽扯在裏麵。她們不去做公平和對的事情,並不是因為他們想不到應該這麼去做。而是她們麵臨許多人言可畏,許多世俗製約,許多權衡鉗製……在她們比較之後,覺得做公平和對的事情,並不利於自己的既得利益,所以,她們才會選擇不去做對的事情。”
“楚笑,你知道麼,這些荒誕的支持‘鳳後自行禁止外界謠言’的聲音之中。甚至,有的人可能和自己的既得利益都沒有關係。有的人,甚至是因為懦弱,害怕,她們不願意做所謂‘說出真正該說的話的’出頭鳥,所以才附和那些荒誕的聲音。有一部分人,自然是因為迂腐,她們認為千百年的規矩,錯的,也是對的。又或許說,她們是不願意得罪自己也身在其中的利益集團。如果發生了不幸,就讓他們自己去死,然後她們還能名正言順地新娶新納。結果大家為了這些自己或許可以獲益的理由,並不覺得自己的理論和聲音聽起來有多荒誕。”
秦楚笑貼著康正帝的額頭,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情緒,他隻是極其激動地親了親她的眉心。
“但是,現在,我想做對的事。我想讓大家都看見希望。我相信,總會有人理解,總會有人期待,也總會有人支持,在位者會做出對的抉擇。我不知道我這樣做會引起什麼,也不知道接下來的阻力會有多難多大。但是,我想為我認為對的事去麵對,去承受。”康正帝雙眸熠熠閃光的看著秦楚笑。
秦楚笑忽然從眼角滑落了眼淚。
康正帝垂下眼簾,繼續說道:“曾經我想,如果我站到高位了,就不會那樣趨炎附勢的曲意迎合所謂的‘世道’了。可是,為了所謂的世道,我還是做了不少‘不公’的決定。我不想,再這樣無作為下去了。如果一旦懷抱希望的人越多的感受到失望,不是所有人都會有不變的堅毅,繼續執著的等待希望的。我不希望失望到麻木的人,在我執政期間變得越來越多。”
秦楚笑看著康正帝,他不羈的唇,緩慢地咧開了一個漸漸擴散到心間的笑意。
康正帝忽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忍著,受著的一切,都變得有了意義。
她已經不止一次的質疑,自己這樣忍辱負重地承受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原本她以為爬到這至高無上的位置,一切都會變得順風順水。結果她發現,並不是。
命運像是給她開了一個玩笑。她不顧一切地爬到這個位置了,可是對她掣肘的、鉗製的、桎梏的,卻反而比原先她身為金玲的時候更多。
她決定了,她要做一個不被吞噬的清醒者,盡量做對的決定。
清晨的鳥雀們嘰嘰喳喳地,康正帝卻格外覺得此情此景一片欣榮。
“朕在想,取消鳳後的晨昏定省會不會不好?他會不會反而多想?”康正帝一麵接受著念生的服侍,一麵問道。
秦楚笑抿了抿唇,說道:“陛下就不要操心這些事情了。這些事情交給臣侍吧。”
康正帝欲言又止地看著秦楚笑一臉善意和堅定,便把那些擔憂都含在了口中,點了點頭。
秦楚笑送走了康正帝,便去了寧陽宮。
到了鹹福殿的宮苑門口,秦楚笑又有些卻步,可他想了想,還是邁步走了進去。
蕭燼自從晉升為蕭傛華便更加深居簡出,雖然康正帝總是來陪他,可是他自己對自己加注的罪惡感實在太重了。以至於她們之間,像是隔了一個什麼莫名的屏障。
秦楚笑和蕭燼寒暄了幾句,他便直言自己的訴求,說道:“陛下很擔心鳳後,又怕他想多,誤解了她的善意。本宮前來,還是想煩請蕭傛華陪本宮一同前去椒房殿探望鳳後。”
蕭燼垂下眼簾,手指點在茶碟上,沒有說話。
秦楚笑是個急性子,便趕忙解釋道:“本宮實在是求不到其他的人了,書君弟弟為著沒有身孕的事情一直犯愁……況且,本宮覺得蕭傛華的脾性更加寬厚一些,說些話要更謹慎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