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影像
作者:亦吾所有
1977年,一顆名叫“旅行者1號”的太空探測器飛向了茫茫的星空。拜訪過木星和土星後,它向太陽係的邊緣進發,像一個宇宙漂流瓶開始了沒有終點的流浪。這顆探測器攜帶了一張銅質唱片,包括55種人類的問候語以及音樂和圖片等內容,像一張人類發給其他可能存在的智慧文明的名片。30多年過去了,“旅行者1 號”仍然在它漫長而寂寞的旅途中,不知道有沒有一個智慧種族出現,能讀懂它所攜帶的信息。
1992年,美國導演郎·費力加用14個月的時間走訪了六大洲24個國家,使用當時的頂級膠片拍攝了這部名叫《Baraka》的無對白的紀錄片。在這個長達96分鍾的紀錄片裏,每一個鏡頭所展現的東西都顯得有些“信息過載”。在這有限的時間和畫麵上想要盡可能地展現我們所生活的這個星球的全貌,這是對於紀錄片極限的一次偉大嚐試。曾經有人聲稱,如果被流放到一個荒島上,隻能帶上一部電影的話,首選的就是《Baraka》。
如果說“旅行者1號”上的唱片是人類給陌生文明的問候信,那麼《Baraka》則更像是試圖透過鏡子給自己畫像。這裏的“自己”不僅僅代表了作為人類這一物種,還代表了我們作為地球居民的身份。它想要傳達的信息橫亙古今,跨越極限,企圖包含一種永恒,又似乎藏有一絲期待與迷惘。就像自己和自己打了個招呼,說:“你好,人類”,刹那間覺得自己竟然如此陌生。這種體驗,正是人類從遠古洪晃時期就開始的所謂“神的體驗”,冥冥之中似有神明在注視著我們,就像我們注視著自己。Baraka一詞本為“祈禱”之意,這種祈禱漫無目的沒有終結,它開始於人類覺醒的時刻所認識的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現代社會早已經讓我們遠離了那個被“神”主宰生活的時代,我們甚至每天沒有一分鍾用來祈禱。但是我們確實在祈禱,當災難發生我們祈禱,當宇宙飛船發射我們祈禱,當新生命降生我們祈禱;而當我們無所事事的時候,卻從來不會想到祈禱。古人的生活中,“儀式”是祈禱的很重要的部分,節日和建築就是為祈禱的儀式準備的。而時至今日,這些節日和建築有些得到了很好的保留,他們深刻地影響著我們。
當我們入住了水泥森林,放眼望去都是車水馬龍,遺忘了河流的方向和山的高度,忽略了我們曾經的動物鄰居還在東躲西藏。但是我們確實沒法逃離自然,從日食到風起雲湧,大自然的每一刻變化都能給我們最大的衝擊力;從卡斯特地貌到火山口,從大峽穀到喜馬拉雅雪山,大自然的造化令人望塵莫及。我們以為我們可以變得更獨立,卻發現不過是在徒勞地逃避著自然。
在《Baraka》裏,每一幀畫麵都完全可以和美國《國家地理》雜誌上的攝影作品媲美。而且,每一幀畫都是一個人文或者科學的議題的注解。在本片中,語言是徒勞的,甚至知識都是徒勞的。因為它想給你展示的,僅僅是源自這個星球以及人類作為一個物種本身所具有的美的震撼。任何試圖用語言進行解說的行為都是對這種美的破壞,任何過多的解讀都會使這些畫麵索然無味。這也許就是Baraka的另一個含義,如同祈禱一樣純粹和神秘,如同神一樣隻能意會不能言傳,如同生命本身一樣有限而又不盡。
本片就像一個人類的影集,它沒有特定的故事,卻把故事暗含在畫麵的背後。這個故事,雖然從中東的清真寺到歐洲的教堂,從亞洲的廟宇再到非洲的原始儀式,形式各不相同,卻展現了人類共同的活動:祈禱。這個故事,雖然從尼泊爾的小鎮安靜祥和的院落到東京街頭的車水馬龍,從流水線車間的忙碌再到旅店的悠閑,動靜有致,和而不同。作為人類的一分子,我們生活接觸的範圍有限,我們的生命短暫,所以在觀看這個影集的時候,心中懷有的更是一種謙卑和平靜的狂喜。
不能把《Baraka》當作普通的影片來看,它被設計成一種容器,就像“旅行者1號”的唱片一樣。它把人類的故事編碼,濃縮,化作無言的永恒。它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也會被某個宇宙探測器搭載著飛向深空,帶去人類的問候;或許隻是許多年後的博物館裏,人類的後代打開了塵封的記憶,在這些流動的圖像中看到他們的祖先的生活和世界,互相道一聲:你好,人類!
【責編/九月】
(請作者見刊後與本刊聯係)
影片信息
中文片名:天地玄黃(又名: 巴拉卡)
英文片名:Baraka
導演: 羅恩·弗裏克
編劇: Constantine Nicholas / Genevieve Nicholas
類型: 紀錄片 / 戰爭
製片國家/地區: 美國
語言: None
上映日期: 1992-09-15
片長: 96 分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