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張鷹,是他讀高中時候的五個結拜兄弟之一,他現在在另一個城市做著日雜的生意,有三個門麵。當下,他連忙上前熱情地握他的手,然後,請他坐下。朱書記與司馬求不錯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給他倒上熱騰騰的茶後,司馬求不錯問他道:“兄弟是自己開車來的?”

他道:“嗯。”

司馬求不錯道:“喲,買上車了?真為你高興!什麼車?帕薩特?”

他道:“不是。真是一言難盡!”

司馬求不錯知道,他一定會有長長的話要說了。

司馬求不錯為什麼怕張鷹呢?這個結拜兄弟為什麼讓他緊張了三年呢?

三年前,搬縣城後的第二年,司馬求不錯終於決定要在新縣城買房子了。因為這時正趕著房產開發商房子大降價,3樓從888元,降到688元。而這時,20公裏以外市上相同樓層的房價,是1800元。你不買房子又想幹什麼?難道這麼大個縣城已經搬來了,你還有本事把它背回去?沒有房子,天天搭車從老縣城到新縣城來上班,別說煩,那天天10多元的開銷,比一個月買房後給的錢也差不了多少。何況買了房子後,那是自己真正的財產。天天搭客車的時候,司馬求不錯知道,他們這些乘客,在司機的眼裏,不是人,不過是一個價格。多少次他在車上看到,路邊有三個乘客在招手,司機高興地對售票員道(其實就是丈夫對妻子道):“又是三個3.5元。”

他相中了一套126平方的房子。而像他這樣的正科級幹部,沒有哪一個不是買的140-160平方,160平方是房產商開發的最大房子了。他不在意這些,有住的就行了。他真希望房產商開發的有他在老縣城的45平方的鳥窩才好,但是天下絕對不會有那麼傻的房產商。最小的都是90平方,早賣完了,126平方目前就是最小的房子。

首期要3.5萬元,家裏隻有1.5萬元,差2萬元。於是,他搭車來到了張鷹的城市,要跟他借5000元。

張鷹倆口子其實是鄉村的,但是已經在城市做生意多年。他們有三個門麵,夫妻就睡在門麵裏麵。當司馬求不錯看了他們的床就放在一間很窄的房子裏,四周都碼著一人多高的小日雜貨時,他就不想借了。他們這錢掙得辛苦喲。司馬求不錯是一個非常不想借錢的人,司馬求不錯在世上最不想幹的事就是與人借錢,當馬琳要他出來借錢買房子時,他對她道:“我就是去當男鴨子賣身醜富婆掙錢,也不會去借錢。”而最後他隻好出來借錢,因為他也知道,自己這上身長下身短的身材,和腆著的胖肚子,白送富婆人家也不會要。因為事物總是矛盾的:醜富婆買的絕對是俊鴨子!

可是,不借,能買房子麼?於是,他堅持請張鷹倆口子吃中午飯。在飯館裏,吃到要完時,他向他們倆口子說出了要借5000元的事。

張鷹聽了,揚著紅臉和大睜著有些醉意的眼睛,對妻子道:“借!”

長得黑裏透紅的妻子道:“你也知道的,最近的確有些周轉不過來。”

張鷹一拍桌子道:“借!去取一個定期。我這一輩子就作這一次主。你不知道,我可是我高中最好的朋友,我們睡一個被窩的。他現在也是省內著名的作家,他跟我們借錢,不到萬不得已他會跟我借錢麼?他跟我借錢是我們家的光榮。”

司馬求不錯哭笑不得,但是又收不回話來。

她就去取錢去了。

其實司馬求不錯知道他應該阻止她去取錢的,實在沒必要去取一個定期存折。但是,他又開不了口。司馬求不錯和妻子馬琳說好了的,各借1萬元。這裏借不到,又在哪裏去借這5000元?

所以,當她把5000元給司馬求不錯時,司馬求不錯眼睛裏都有些淚花。他道:“一年後還。”

一年後沒有歸還。

二年後沒有歸還。

三年後還是沒有歸還。

因為在借錢的那時候,司馬求不錯就知道,他沒有能力還這錢。他知道他會讓債主去享受那句老話:“借錢給窮人,等他還,你一定要命長。”

司馬求不錯知道,在張鷹的家裏,他是作不了主的,一切都應該是他妻子說了算。且看她的黑裏透紅的長相,且看她那天說的話,且看她在管錢。所以,司馬求不錯三年沒有還張鷹的錢,他知道,她的嘴裏,一定讓張鷹當遍了男人最不想當的動物,諸如“豬”與“王八”與“卵”之類。為什麼,他貴為作家,在妻子麵前應該有崇高的地位的,但是事情沒有辦好,馬琳都會經常讓他當這些動物或者東西。

何況,5000元不是小事情。

還不了這錢,司馬求不錯也非常痛苦。他一輩子都是講誠信的人,說話從來都是要算數的。偏這事,讓他在好朋友麵前,變成了不講誠信的人了。司馬求不錯相信張鷹一定把這事講給了他的其他幾個高中結拜兄弟聽。他感覺自己是個作家,每次在同學們麵前,過去都是把頭抬著高高的,顯示自己是一個精神貴族的高貴。現在,他自己成了一個不講誠信的人,他感覺自己在同學們麵前,高貴的精神貴族,已經變成了羊屁股上邊走邊撒了一地的小小黑黑多多的羊子屎了。

這三年,每一次過年,他都希望這世界沒有路才好。沒有路為什麼好呢?這樣包括張鷹在內的各大債主,自然就不可能上他的家來看望他,問他的好,實際上就是想掐緊他的脖子跟他要錢!

天下有幾個人,在過年的時候,心裏掂記著那麼多債主,感覺自己像是坐在小山般一大簇亂亂的皂角樹刺上的?

張鷹道:“我哪裏買得起什麼帕薩特,隻是一個二手桑塔拿。”

司馬求不錯道:“也是車呀,太棒了。”

他道:“這車,嚴格地說,也不算是我買的。”

司馬求不錯道:“怎麼回事?”

他道:“妹妹和妹夫去甘肅炒出租車去了,那裏行政上新建了一個市,未來各方麵的市場潛力都很大。他們現在去那裏買一個出租,先開著。其實不是為了在那裏開出租車掙錢,而是等那裏的出租車頂子貴了起來,再賣頂子。你也知道,三、五年下來,一個出租車的頂子,可能漲幾萬元十幾萬元呢。”

司馬求不錯道:“這真是一門好生意。”

他道:“妹妹他們在那邊買出租車還差三萬元,於是他們把他們這舊車抵給我,算三萬元。我手上現在沒有三萬元,還差幾千元呢。”

司馬求不錯哈哈大笑起來。其實,張鷹不說,他也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是幹什麼來了。於是他對他道:“我不是借了你5000元嗎?我早應該還了。我今天還給你。哈哈!”

張鷹笑了起來,長舒了一口氣。

司馬求不錯把張鷹請回了他的家,中午在家裏吃。馬琳在老縣城上班,早出晚歸,兒子放學後在嶽父家裏吃一頓,所以,中午隻有他們兩個人。

司馬求不錯把張鷹帶回家後,開始給他介紹他的新房子。他道:“房子126平方,一切算盡12萬元,其中有5萬元是貸款,月月在工資中扣400多元。三室二衛,不是最好的房子,因為是異型房。你看,飯廳與客廳連在一起,還有5平方不知道叫什麼廳,也許是鞋廳,再和它們連在一起。廚房也不是方的,開發商了為充分利用空間,把這廚房弄成了一個三解形的蛋糕,可是有一邊卻是孤形的。”

張鷹道:“永遠也比我的房子好。”

司馬求不錯道:“借你的5000元做了什麼呢?買了房裏全部的地板磚。我知道許多人裝修房子,100平方的地板會買2萬元左右的地板磚。我有個叫馬長腿的朋友,天天叫著沒錢,他一輩子好像都在蹭大家的飯吃,100平方也買了1.2萬元的地板磚。你哥哥我100平方的房子,隻用了你那5000元。其中3000元是地板磚錢,其他2000元是沙子、水泥、人工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