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品格上的操守與獨立
學術論壇
作者：郭躍進
【內容摘要】京劇的生存權永遠掌握在其所服務的人民大眾手中。京劇藝術能夠發展壯大，除去本身所具有的藝術魅力、與時代相生相長的互動關係，更重要的是背後擁有廣大的受眾群體以及其在文化品格上的操守和獨立。
【關鍵詞】京劇 編劇 經典 主旋律
京劇編劇，作為京劇創作的重要部門，作為戲劇舞台演出的第一道工序，隻有在創作主題思想上緊扣時代脈門，找準曆史文化與觀眾審美的契合點，貼近大眾進行創作，才會產生具有活力的作品。而這一切，要求編劇必需具備文化上的操守與獨立，這主要體現在辯證的看待經典與進化論、主旋律下京劇創作理念歸屬兩個方麵。
一、辯證的看待經典與進化論
南京大學教授董健指出：“黑暗的時代，社會上通行的‘主流’戲劇多注重‘物質外殼’的營造而回避‘精神內涵’上的出新，著力於技術手段的改善而不顧思想水平的降低……如中國的清朝末年（18世紀末葉至19世紀初葉），中國封建社會由盛到衰，文化上雖有不少官方‘盛事’（集中大批文化人編纂典籍，完成了一些‘大工程’，如《四庫全書》《皇朝通誌》等），但整體文化狀態是板結僵化的，而且思想控製嚴重，精神領域黑暗。在這一曆史背景下興起的京劇，要想上得‘君’之寵，下得‘民’之愛，它就必然偏於‘物質外殼’（主要是唱腔和表演）上的出新，講究的是‘色藝’二字。於是，京劇一方麵把中國傳統戲曲的唱腔和表演藝術發展到爛熟的程度，一方麵卻使戲劇的文學性和思想內容大大‘貧困化’……以演員為中心的畸形發展，使文學成為表演藝術的可憐的奴婢和附庸”。①在這樣的背景下，京劇的藝術樣式和形態逐漸定型，並呈現出較為穩定的生存狀態，更使得京劇藝術在上世紀30年代達到“唱腔和表演”方麵的爐火純青（國內各個流派確立並達到輝煌）。然而，京劇發展絢爛的背後卻透出社會的無盡淒涼——西方的堅船利炮打破了國人“天朝大國”之夢，隨之而來的是淩辱、憤怒和無可奈何，這一係列的社會連鎖反應徹底擊碎了國人的文化自尊，京劇作為當時的流行藝術自然首當其衝。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達爾文的物種進化論如同靜夜中一聲響鑼，使得那一時期的中國在精神上得到“拯救自我的唯一稻草”——“中國的一切都需要進化”“進化需要改革一切”的思維理念就此深深紮進國人心中，影響至今。“進化論”在物種進化領域絕對是客觀真理，但在文化傳承中是不是也能一言以蔽之，還有待考證。時至今日，仍有不少人將“進化論”作為“京劇改革”的理論，每逢傳統經典保留劇目上演，也總有自詡精英的人士以“進化論的標尺”衡量“經典”的傳承；高呼“京劇改、改、改”的發展道路。任何藝術都需要隨時代不斷發展，這是必然，但發展的同時更需要對傳統經典的繼承。兩者相互依存，不可分裂。當下，如何保持京劇唱腔和表演的經典性而又不失京劇本體的進化發展成為困擾編劇的一個難題，這好似一個“悖論”，在理論認識層麵尚可研究，但在具體創編過程中又難以進行取舍。
如果辯證的看待經典與進化，不難發現，京劇的發展從來沒有因為經典劇目的誕生而停滯，相反還會不斷挑戰這種經典，構成新的經典，這正是文化領域經典與進化的關係。19世紀至20 世紀，社會發展處在急劇變革之中，東西方文化強烈碰撞、交鋒，最終以西方文化的絕對強勢深入中國的各個領域，曾經一度輝煌的京劇在這種強勢話語麵前（“進化論”隻是其中代表之一）隻能保持沉默，在文化的沉默中接受“唯有進化才能生存”的命題。過程大致如下：京劇自身的程式、表演傳統逐漸喪失，寫意體係漸行漸遠，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布萊希特、後現代、實驗派等理論層出不窮，眾多人士“積極熱心”為京劇開“藥方”，試圖“拯救這門過於老邁的藝術”。結果大致如下：京劇不斷的疏離原來的觀眾群，但又無法建立新的觀眾群，受眾領域非但沒有擴張反而持續減少，慢慢成為“舞台上自語自述的表演者”。這種狀態經過長期的持續，京劇真正的“病症”出現了：劇本、表演、舞台、評論、觀眾各自獨立，相互分離，京劇這門綜合舞台藝術的各個鏈接點不同程度出現斷裂，京劇走到了想“進化”都無法“進化”的十字路口。
原因找到，就需對症下藥。筆者認為，如果說“進化”理念是立足當前、指向當下，那麼“經典”更主要是著眼於傳統延續、文化繼承。但是兩味藥劑均無“藥引”——“進化”著力表現社會現實，但傳統繼承火候欠缺，略顯急功近利；“經典”強調回歸古典原始，因沉陷於曾經輝煌忽視創新顯得墨守陳規。藥引在哪裏？不在別處，正存在於對方的藥劑之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是完美的藥方。長此以往，京劇自會恢複元氣，走出困境。成功的案例不勝枚舉，如新編現代戲《徐九經升官記》《曹操與楊修》《駱駝祥子》《宰相劉羅鍋》等。這幾部劇目均在本體意識、人性揭示、意象表達、形式構造、唱念做打水平等方麵體現出“經典”與“進化”完美的結合，達到了一個相對經典的高度，成為改革創新又融入古典精神的作品。難能可貴的是“現代意識”的成功植入，真正達到了傳統與現代相交融——“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的藝術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