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竹又急躁了,出去轉了一圈,過了一會兒,她回來說:“咱們這碧玉院裏,三姑娘、四姑娘和六姑娘都睡了,隻有咱們的屋子裏還亮著燈。可是外麵怎麼沒聲音呢?如果大少奶奶生了,大家應該喜慶、熱鬧呀!如果還沒生,至少也應該有點聲音,不會這麼安靜呀!”
斑竹道:“如果下半夜也這麼安靜,難道我們還繼續等下去嗎?五姑娘,你先睡吧!明天一早肯定就可以聽到消息了!”
毛竹打個嗬欠,道:“我替五姑娘等著!五姑娘別把眼睛熬腫了。”
斑竹連忙去鋪床,寶藍色的錦緞被子,配上淺紫色的紗帳,掛紗帳的鉤子是玉鉤,床架子上雕鏤著繁複的花紋,睡這張黃花梨木架子床的人是那位五姑娘。不過,她現在還不打算睡。
窗旁的少女正在發呆,她從另一個時空來到這個時空已經有好幾年了,她不是一個老老實實的人,如果柳家有大事發生,她肯定不願意錯過,所以這幾年她管了不少閑事。討好嫡母、深藏不露、練成溫柔貞靜的本事?不!因為在這些事中,她不能獲得快樂!隻有在管閑事的時候,她才感覺自己現在的人生是有價值的!
做一個官宦之家的庶女,就好像漁網裏的魚!少女討厭束縛,卻掙脫不了漁網,但她從來沒有停止過對漏洞的尋找!
“當當當!”打更的聲音又傳來,已經是三更了!黑暗中隻有雨聲,還是沒有報喜的聲音。
事情不妙!
少女問:“今天守夜的人是誰?”
斑竹答道:“是孫二娘!”
少女道:“你們兩個去給她送一壺好茶,找她打聽一下。”
毛竹笑道:“五姑娘,如果我和斑竹姐姐都走了,萬一來了采花賊,怎麼辦?”
少女微笑,顯然沒有把傳說中的采花賊放在眼裏。不是因為她藝高人膽大,而是因為柳家的門戶森嚴!
斑竹微笑道:“如果小毛賊敢來這裏,五姑娘正好可以把小毛賊捉住,就像捉一隻蝴蝶!”別人可能不知道,但是斑竹和毛竹是陪伴五姑娘最近、最久的人,所以她們見識過五姑娘練拳腳功夫的樣子。五姑娘在蹴鞠的時候,可以一腳把一個皮球踢上屋頂,這是她們親眼見過的!
斑竹和毛竹提著燈籠和茶壺,掀開門簾,走了出去。在走廊上,她們感受到了春雨帶來的寒氣,不禁一齊打了個哆嗦。她們在穿堂找到了守夜的孫二娘,孫二娘正在嗑瓜子,不停地磕,用來提神。
孫二娘驚訝地問:“你們怎麼還沒有睡?”
斑竹微笑道:“來給您送一壺好茶,順便打聽大少奶奶的事。”
孫二娘連忙搖手,道:“別打聽這個!”
毛竹歎氣道:“如果不打聽,就睡不著!您先嚐一嚐這壺茶好不好?”
喝到了難得的好茶,孫二娘的眼睛立馬亮了,笑道:“好茶!”同時,她的話匣子也打開了,壓低聲音道:“大少奶奶已經把孩子生出來了,你們快去睡吧。”
斑竹問:“怎麼沒聽到報喜的聲音?”
孫二娘大口地喝茶,小聲地說話:“小哥兒的臉上有塊胎記。”
斑竹瞬間明白了,拉著毛竹的手,原路返回,把孫二娘的話告訴了五姑娘。
五姑娘柳妝歎氣道:“大人們都不高興,所以就沒有報喜。”
斑竹道:“這是五姑娘第一次做姑姑,柳家終於四代同堂了!原本是應該高興的!”
毛竹愁眉苦臉地道:“今天真不該下雨!”這不是雨,而是大少奶奶的眼淚!大少奶奶十月懷胎,千辛萬苦地生下了一個孩子,而且很爭氣地生了個男孩,偏偏卻是這樣的結果。
斑竹道:“這和下雨沒關係,我記得五姑娘也是在下雨天生的。”
五姑娘柳妝今年才十二歲,可是她的行事作風一點兒也不像孩子。
柳妝站起來,朝床走去,道:“明天就可以見到那個娃娃了,今天可以睡了。”
斑竹安慰道:“也許太醫有辦法除去胎記。五姑娘好好地睡一覺,別擔心。”
毛竹不說話了,因為她的心裏很難受。有的人心比較深,可以同時裝下很多事。有的人心比較淺,一次隻能裝一件事,甚至這一件事都會從心裏溢出來。
燈終於熄了,可是柳妝卻在黑暗中眨著眼睛。除了想大少奶奶的事以外,她還在想小蓮的事,小蓮今天為什麼來她的窗外偷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