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有墳,花草不老,清明每至,必有一男子攜酒持墨而來,喧別思,訴心意,長達七年。客奇之,上問何故,言吾妻塚。客不言,默立許久,乃去。
花開生前從不信鬼神之說,更不屑老人所言轉世之雲,輪回之境,可現在,她卻是信了。
清明,給人的感覺總是一片濕雨,仿佛有了這雨,清明才更能顯出它淡淡的悲傷和濃濃的思憶。
雨落得不大不小,墳前的桂樹大概被雨的矯情惹怒,抖了抖身子,甩落一地桂花。墳前一人挎了個籃子,彎下腰,把落下的桂花一一撿拾起來,拂去誤惹的塵埃,放進籃裏。
是清明成全了這場雨,更是這雨襯托了清明。慕清明這樣的人,堅強的要死,若非有雨幕的掩護,怕是再傷心,也是不肯哭出來的。花開輕輕蹲在他麵前,托著下巴仰著臉看他,他一年比一年清減消瘦,形銷骨立,與初見那年判若兩人。
那一日傍晚,花開和姐姐伴著三月的暮雨走回家,雖然已經入春許久,卻依舊有些涼意。
白堤柔柳恍若煙,湧泉溪眼淙淙流,細雨繞著堤岸,就連打在葉上的聲音都是如此纏綿。
她顧不得與姐姐說笑,靜靜欣賞起這雨後春景來,江南就是江南,前些日子還簌簌落雪,風驚樹寒,如今不過十幾日光景,便萬物催生,放眼望去,滿世界都是柔柔嫩嫩的綠。江南的峰巒,江南的綠波與洲外的多城不同,他似乎與外隔絕,獨擁寧靜,卻又綠蔭接河,讓遊人滋生徜徉。
遊賞至家,天色已經有些暗了,沿路的燈正一盞一盞亮起來。門口停了輛很是華美的馬車,車上繡著金線勾成的圖案,花開去看姐姐,卻見姐姐羞紅了臉,她知,有貴客至。
花開穿過綠樹繁花的深深院落,姐姐早已回到了房中,梳理見客。
進屋的那一刹那,她整個人被驚住,仿佛月神入了她的廳堂,屋內滿是銀白如水的月華,映的那惻旁的屏風也明亮起來。
花開進了屋,爹爹見了她大笑:讓兩位見笑了,幼女自小頑劣,視禮教為無物,今兒貪玩,這模樣讓兩位見笑了。
爹爹對麵那人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表示並不介意,位於下首的那人目光在她身上頓了頓,不動聲色的移開了。
花開向她二人點了點頭,到一旁坐下,這時姐姐進了來,臉上仍帶著三分羞意,眼神飄忽,總往爹爹對麵那人身上看去。
花開約摸明白了是何事,也用餘光打量她未來的姐夫,偏偏還要裝作一副認真品茶的樣子。
那人著冰藍的上好絲綢,繡著紫綠藤紋,那該是一種花的形狀,可她並不識。他臉上總掛著溫雅的笑,像是天底下所有煩心的事都不曾驚動他的心。他笑起來很是好看。兩顆虎牙似露非露,更襯的眉目如畫。原來姐姐歡心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