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明壓下心頭的刺痛，皺著眉，緩緩閉上了眼。
“你沒事吧？”
他聽見輕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慢慢睜開微潤的雙眼，眸裏的波濤在一瞬間卻隱去了。
“找我可是有事？”
他語氣淡的聽不出任何喜悲。
“我……我煮了粥，想著公子還沒用早膳，就……就自作主張……”
慕清明這才看到她手上端著托盤，便接了過來。他拿起勺子，攪了攪，待微微涼了，才放進嘴裏。
很好吃！
“這是什麼粥？”他問。
“薏米紅仁粥，我聽人說，這粥可以提氣凝神，我看公子精神不是很好……”
她說的什麼，他卻是聽不見了。
“你今日果然又來了，清明，我知道這話說出來不好，可是，花開那丫頭去了也有些年頭了，你這些年做的，伯父很欣慰，那丫頭也會感動的。可是，你的路畢竟還那麼長，不要再為花開耽誤下去了！”花老爺語重心長，長情雖好，可是，花開卻給不起了呀！
“伯父，清明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想去花開房裏坐坐？”他心中堅持有如磐石不可動搖。
“罷了罷了，唉……你去吧！”
屋裏整潔如初，就像屋裏的主人從來都不曾離開過。
他輕輕撫過鏡台，想象她對鏡理紅妝的模樣，該是怎樣的好看。鏡匣裏還有幾隻釵，他摩挲幾番，終於拿了起來，放在鼻尖輕嗅，仿佛還能聞見她發間的味道。
他挪著沉重的步伐，一撩衣袍在她床頭坐下，望著伴她多載的玉枕，輕聲道：“為何這麼多年都不曾回來看過我。”
將玉枕抱在懷裏，他像個丟了心愛玩具的孩子，哭的泣不成聲：“你可知我日日夜夜都在思念你！”
沒有人回答他，隻有喑啞的風繞著房梁吹過，嗚嗚作響。
慕清明忽地咳了一陣，他抿著唇，閉了眼，好一會才平靜下來，手握的很緊，懷裏的玉枕死死抱住，如何也不肯放下。他將臉貼在冰涼的枕上，一坐就是幾個時辰。
花老爺在門口默立，終是忍不住喚回了他的神。
他怔了怔，將玉枕輕輕放下，卻不知觸到了哪裏，玉枕一分為二，內裏套著個精巧的紫檀盒子。
他將盒子捧在手心，抖著手打開。
兩隻翠綠的發簪和一張泛黃的紙張。
簪身雪亮剔透，玉色中隱隱有幾絲奶白色的紋絡流動，簪頭一朵雪蓮花悄然綻放，還有一個蓮子似得花心，白的沁人，端的是飄雅出塵。
這該是一對！
將簪握在手裏，簪尾狠狠戳進肉裏，他眼眶濕潤，深吸了一口氣，把紙展開。
紙張上寫著薏米紅仁粥的做法及功效，雖說他不曾聽過這粥，單看名字都是好的。
幾滴殷紅順著玉簪跌碎在紙上，開了春日裏最後綻放的梅花。
濯手苞廚為君故！
“公子若是喜歡，我今後天天煮給公子吃！”華埃顯得很高興，語氣都不自覺上揚。
“不必了！以後……不要再做了！”他不能殘忍到連她這一點小心願都剝奪，他的花開，連這小小一願都不能實現。
那一夜的星子有些黯淡。
慕清明聽見房中有異動，大力推開門。
華埃一臉驚駭的望著他，心虛的往後退了退，卻不想撞到了床角，隻見她嘶嘶抽著冷氣，腿一軟摔坐在地上，手中捧著的匣子也摔落在地上。
慕清明眼中寒光乍起，大跨步拾起盒子，就要發作，看到她那張與她相似的臉，又心軟起來。
奴役聽到屋裏的響動，蜂擁進來，看到屋內的場景，驚呼：“大膽……”
話還沒說完，就被慕清明打斷：“都下去吧！”
眾人對看了幾眼，弓著腰安靜的離去了。隻偶爾聽見一兩聲責罵：“那是什麼東西你也敢亂碰，若是有一點意外，將你趕出去都是輕的……”
屋裏獨留慕清明一人拿著盒裏泛黃的紙笑出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