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來,天氣逐漸轉暖了。李四光和丁燮林、王世傑一行,於1920年5月回到了北京,就任北京大學地質係教授。
北京大學當時坐落在內城景山之東,清末京師大學堂舊址。文科、法科在北河沿,理科在馬神廟。北京大學自從1917年蔡元培任校長之後,仿效歐美,對校製進行了一番改革。將原有的文科、理科、法科各門,改組為若幹個係,先後設立的有哲學、中國文學、英國文學、法國文學、德國文學、俄國文學、史學、數學、物理學、化學、地質學、經濟學、政治學、法律學14個係。聘請了不少當時知名的人士來校任教。學校還成立了立法機關“評議會”,為全校決策機構,評議員從教授中投票選出,實行教授治校。蔡元培認為大學應是“囊括大典,網羅眾家”的學府,主張各派學說“兼收並容”,“以期各種學術之溝通”。因此,他把一所原以“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改良主義的舊式大學,改造成為提倡“民主與科學”的近代資產階級的大學。
當李四光和丁燮林、王世傑來到學校報到時,蔡元培校長特約集了學校各方麵的負責人,和許多老師,在二道門前迎接。李四光等人走進來時,蔡元培迎了上去,互相問候,並向前來的人員一一做了介紹。李四光對蔡元培誠摯敬人的作風,很為欽佩。
北京大學在1917年以前,曾在理科內設有地質門和采冶門。地質門一度停辦,1918年重新恢複,並與采冶門合並成立地質學係。地質係設在馬神廟北京大學第二院,即理學院內。馬神廟是一個舊廟宇,房子破爛不堪,地質係的實驗室、桌子、椅子都不合規格。這時有一、二、三、四年級學生各一班,共有60多人,其中一年級新生27人、二年級19人、三年級8人,四年級畢業班8人。教授有主講經濟地質的何傑,主講礦物學的王烈,講師、助教若幹人,何傑擔任係主任。1920年新聘的教授除李四光外,還有美籍猶太人葛利普,他主講古生物學,並兼任地質調查所古生物研究室主任。李四光主講岩石學和高等岩石學兩門課程。
李四光到北京大學後,先住在地安門內東吉祥胡同;以後他在三眼井西口外北邊造了一所宅子。辦公的地方在理學院大禮堂東邊的一個小房子內。
李四光除了所開的兩門課程,再加上實習,每周授課23個小時,他治學態度嚴謹。講課前,總要參考大量書籍資料,編寫提綱,準備掛圖和實物標本等,一絲不苟。他教書和當時一般的教學方法不同,不是紙上談兵。他除了在課堂上給學生講解理論知識外,還常常親自帶學生到陳列室去看各種岩石標本。他對學生們的要求也很嚴格,特別注意基礎知識和基本功的訓練。從岩石的肉眼識別,到顯微鏡下觀察和辨別不同岩石的結構和性質,以及進行全麵的化學分析,都要求學生自己去做,並能夠掌握。他以親身體驗,教育鼓勵學生不僅要學好岩石學,而且還要學好地層學、古生物學、礦物學和地質構造學,同時還要學好數理化。他的考試方法也同當時一般老師不一樣,除了出幾道題,要求學生在考卷上答複之外,還發給每個學生六七塊編有號碼的岩石標本,要求學生寫出每塊標本的名稱、礦物成分、生成條件和礦產的關係等等,來測驗學生掌握的實際知識。這樣的考試,比答試題要難得多。如果平時不重視實驗觀察和野外實踐,那麼麵對這些岩石就不可能做出正確的解答。第一次經過這樣的考試之後,同學們都說:“我們的李老師教學真不錯,要求真嚴格呀!”
野外觀測是地質工作的基礎。李四光告訴學生們,自然現象一般都是很複雜的,一定要由近及遠,由簡入繁,按這樣的程序工作。他經常帶著學生到北京西山等地區進行實地教學,邊看邊講,一個山頭,一條溝穀、一堆石子、一排裂縫,他都不放過。有時還不斷提出問題,啟發同學們的觀察興趣。地層層序、走向傾角、斷裂方位,他都要求大家實測,並記在野外觀測本上。岩石、礦物、化石都要采集標本,注明地點。每次野外回來,各人的背包都裝得滿滿的。有一次李四光帶學生在西山楊家屯煤礦實習,晚上回到住地,高年級學生楊鍾健興致勃勃地背回來一塊含有植物化石的大石頭,李四光感到很高興,風趣地對楊鍾健說:“你這是‘戴月荷石歸’”。經過幾次野外采集,係裏的標本就多起來了。李四光又帶著學生,歸類整理,貼上標簽,陳列在實驗室裏。那時北京大學沒有汽車,野外實習都是步行,李四光總是走在前麵,他走得很快,許多學生都跟不上。一次到西山三家店實習,趕火車已經很晚,到北京城已經是萬家燈火了,李四光還寫了一首很有意義的新體詩,發表在北京大學的《日刊》上。
由於學校經費不足,地質係學生的野外實習受到了限製。當時地質係的房屋也很少,設備十分簡單。專用實驗室僅四十來平方米,隔成裏外兩間,外間擺設了一點礦物、晶體標本,叫礦物實驗室;裏間放了一些岩石、化石標本,作為岩石和古生物實驗室。上實習課時,兩個年級的學生30多人合在一起,圍著僅有的三架顯微鏡,擁擠不堪;看薄片時,每人隻能輪到兩三分鍾。學生們對這種狀況,很不滿意,迫切要求改變。李四光一到地質係,看到這種狀況,幾次找蔡元培校長,提出了一係列的計劃和建議。蔡元培對李四光的意見很尊重,表示支持,答應要努力設法解決。1921年11月,蔡元培邀請李四光列席評議會,討論地質旅行費的津貼問題,結果通過了“津貼地質旅行案”。同時,實驗經費也有所充實。地質係師生均感滿意。教學工作,學習氣氛都振作起來了。
李四光認為,良好的學習環境,對學生的學習是很有益處的,因此在這方麵他也非常關心。當時馬神廟院內,因久未清理,雜草叢生,頗顯荒蕪。學校決定要李四光擔任二院庶務工作。李四光曾在日本學過工程,對建築很熟悉。他帶著學生丈量麵積,繪圖設計,一齊動手建設起來。他們在院子中心,用石灰劃出一個圓圈,再劃出幾條放射狀的小道,分別通向大門、教室、禮堂等處。幾天之後,在院子中心就建起了一座高約一米半的圓形小石台,上麵安放了一架日晷;石台的四麵,各刻上一句話,正麵是“仰以觀於天文”,背麵是“俯以察於地理”,左側是“近取諸身”,右側是“遠取諸物”。圍著石台的小道,全用碎石鋪砌,兩旁栽上了冬青和刺柏。不久,院內布置得井井有條,顯得頗為雅靜。
對於畢業的青年學生的前途,李四光是十分關懷的。楊鍾健於1923年在北京大學地質係畢業,準備去外國留學。當時正是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後,德國馬克升值,生活費用很舒適,於是楊準備去德國。他寫信征求李四光的意見,李四光很高興,他感到當時中國還缺少研究古脊椎動物的專家,複信建議他最好選擇古脊椎生物專業,並為他介紹了導師。楊鍾健在德國明興學習時,李四光在信中,多次指示他要注意動物學和古脊椎生物學,這更加堅定了他學習古脊椎動物的信心。楊鍾健學成歸國後,畢生從事中國古脊椎動物化石的研究,成為我國最早在這方麵作了大量貢獻的,並在國內外贏得很高聲譽的科學家。後來,楊鍾健在《李四光老師回憶錄》中曾經感慨地說:“我一生的工作和李先生的這一指示是分不開的。”
李四光來到地質係之後,一麵教書,一麵進行著科學研究。他把備課、講課、帶學生實習,當作實踐的好機會。他不斷地積累資料,不斷地思考和研究問題。他一生中在地質學方麵的主要貢獻,如古生物□科的鑒定方法、中國第四紀冰川的發現和地質力學的創立,都是在這期間開始的。李四光在進行這些項目的科學研究時,始終掌握從現象深入到本質,從結果追索到原因的治學方法,因此能不斷地提出創造性的見解,並敢於向一些舊觀點提出挑戰。雖然不可避免的引起了某些爭論,但卻也因此而受到國內外專家們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