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群一下飛機,仍然像往常一樣被安排住進了盧公館。 開始楊文清還陪著他說話,後來楊文清被盧漢派人叫走了。 張群稍微休息了一會兒,便等著盧漢來見他。 可是等了好長時間,天都快黑了,仍然不見盧漢的影子,他感覺有點不對勁兒,便拿起電話,可是電話卻打不出去。 他站起身想到門外去看看,一敞開門,就見在他的門口站著兩個全副武裝的士兵。 他剛想往外走,這兩名士兵便攔住了他,其中一個士兵說:“對不起!張長官,您不能出去!”張群大吃一驚,他預感到事情不妙,但他仍然端著長官的架子大聲說:“怎麼回事?”那名士兵回答說:“張長官,我們不方便告訴您,我們接到的命令就是保護您的安全,為了您的安全,您不能踏出房門半步。 ”張群很生氣,大聲說:“叫你們盧主席來!我有話對他說。 ”那名士兵不卑不亢地說:“張長官,盧主席現在很忙,暫時恐怕沒有時間來看您。 ”張群更感到壞事了,他急忙問:“我的電話怎麼打不出去了,我要給蔣總裁打電話。 ”士兵還是很禮貌地說:“對不起!您的電話壞了,打不出去了。 ”張群大聲喊:“難道你們要造反不成?”正在這時,楊誌華快步走了過來,他對張群說:“張長官,真的是很對不住您!剛才我們都在忙著,盧主席已經宣布起義了。 ”張群雖然心裏已經有了這種猜測,但是當他聽到楊誌華親口這樣說,心裏仍然感到很吃驚。 他一下子像泄了氣的皮球,身子搖晃了一下,他趕緊伸出手扶住門框,這才沒有跌倒。
張群慢慢地轉身回到房子裏,坐在沙發上。 用雙手捧著臉,呆呆地發愣。 盧漢終於還是走了這一步,雖然總裁多次懷疑盧漢會造反,可是他一直不相信盧漢會反叛。 盧漢的手上有21條人命啊!共產黨還把他宣布為戰犯,再說,現在共軍離雲南還很遠,盧漢處在中央軍的層層包圍之中,盧漢也是一個身經百戰的名將。 難道他就真的鋌而走險嗎?他真的有點不相信。 可是理智告訴他,楊誌華是盧漢地親信秘書,他是不會撒謊的,再者說,這樣的謊誰敢撒啊?過了好長時間,他終於從苦悶中醒悟過來,他終於想到了自己目前的處境。 盧漢起義了,那麼他就會把自己扣押在這兒。 然後會把自己交給共產黨,共產黨早就把他宣布為戰犯了。 落到共產黨的手裏,還會有自己的好嗎?他越想越怕,不行,得想辦法出去。 可眼下要想出去。 就隻有盧漢放他才行。 可現在,他已經見不到盧漢了。 他知道,盧漢現在正在忙著指揮起義的事情,他不會有時間來見他張群了。 想了好長時間。 他決定給盧漢寫一封信,懇求盧漢看在多年的交情地份兒上放他走。 在信中,他再三地表示,自己已經無意於政治了,回去以後就解甲歸田,安享晚年。 寫完這封信,天已經黑透了,他敞開門。 對在門口站崗的士兵說:“我有一封信,請你們務必轉交給盧主席。 ”
盧漢接到張群的信以後,打開細看,見張群寫得很懇切:
永衡兄:
一年多來,群與吾兄推誠相與,反心自問,尚無有負吾兄之處。 乞撥冗一見,是所企禱!順祝
勳祺
嶽軍手啟
十二月九日
盧漢看完後。 覺得很為難。 按說扣押了張群。 就應該把他交給共產黨,但是。 自己多年來雖然一直是利用了張群,可在內心裏,他一直覺得張群是自己的朋友。 尤其是在自己遇到危難的時候,張群多次在蔣介石麵前為自己開脫。 他想了很長時間,決定放掉張群。 同時他還想放掉國民黨雲南省黨部主任裴存藩,因為裴存藩一直和自己的交情很深,在自己遇到困難的時候,裴存藩也多次幫助過自己。 他想,趁現在還沒有和共產黨交接政權之時,先將這兩個人放掉,也算對得起朋友了。 他叫來楊誌華,將自己的這個決定告訴了他,然後命令楊誌華將張群和裴存藩一起放掉。 楊誌華一聽,大吃一驚。 他連忙說:“盧主席,這恐怕不妥吧?張群可是共產黨要抓地戰犯啊!裴存藩是中統的人。 您怎麼能把他們給放了呢?”盧漢說:“張群隻不過是一個政客,他既不是軍人,又不是特務,他並沒有直接殺過人。 再說,他對我有恩,現在落了難,他給我寫了一封信,明確表示要辭官不做,回家去安享晚年。 ”說到這兒,盧漢的臉上微微動容,他很傷感地說:“堂堂一個軍政長官,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我覺得實在是有點可憐,我們還是放他一馬吧。 至於裴存藩,他雖然是中統的人,但是並沒有做過什麼壞事,他和其他的那些大特務是不一樣地。 而且他和我一直交情不錯,我不能見死不救啊!”說到這兒,他命令說:“誌華,你就馬上派飛機把他們送走吧!否則,等和共產黨接上頭,共產黨一旦接管了昆明的軍政大權,他們就隻能做階下囚了。 ”楊誌華見盧漢執意要釋放張群和裴存藩,他已經來不及向黨組織彙報了。 迫不得已,他隻得不顧組織紀律,向盧漢表明了身份。 他說:“盧主席,今天您率部起義,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有一些話我想我完全可以告訴您。 ”盧漢沒聽明白,他疑惑地問:“什麼?現在是一家人?以前我們不是一家人嗎?”楊誌華說:“盧主席,其實我早在五年前就已經加入了共產黨。 ”盧漢大吃一驚:“什麼?你早就是共產黨了?”楊誌華點了點頭,盧漢忽然想起了什麼,他說:“原來你就是共產黨安插在我身邊的臥底?你就是那個代號叫‘刀魚’的人?”楊誌華說:“盧主席,我雖然加入了共產黨,但是我一直是很敬重您地,我希望您能夠起義,所以我在您身邊暗中做了許多工作。 但是,我卻沒有做過一件傷害您的事情。 現在,您要釋放張群和裴存藩,我覺得這是不對的,他們和您有交情,這是私情。 但他們是戰犯,您不能因私廢公。 因此,我代表中共雲南省工委,請您務必將張群、裴存藩等人交給人民審判。 ”盧漢聽了楊誌華的話,心裏很難過,他沒有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兩個親信,竟然一個投靠了保密局,一個加入了共產黨。 尤其是楊誌華,他從來沒拿他當外人,他對楊誌華的信任甚至超過了對馬鍈、安恩浦等人的信任。 雖然現在已經率部起義,可當他突然知道楊誌華是共產黨安插在自己身邊的臥底時,心裏還是感到很不高興。 而此時楊誌華又跳出來公然以共產黨人地身份要求自己聽命於他,他的心裏就更加不快。 他一下子沉下臉來,對楊誌華說:“我現在還是雲南的最高軍政長官,這兒還是我說了算。 我現在很忙,沒有時間再對你多做解釋。 不管今後的路如何走,我不能做對不起朋友的事。 ”說到這兒,他轉過身對站在他身後的警衛營長徐振芳說:“徐營長,你馬上去安排這件事,明天一早,要立刻把張長官和裴主任送走。 ”徐振芳沒有像以前那樣響亮的回答一個“是”字,而是站著沒動。 盧漢詫異地看著他,冷冷地問:“莫非你也是共產黨?”徐振芳“啪”的一個立正:“不敢再隱瞞主席,我是在去年秘密加入地共產黨。 ”盧漢一聽,心裏更不高興了,他歎了口氣說:“我真是沒想到啊!共產黨竟然這麼厲害,把我身邊地人都拉過去了。 ”楊誌華說:“主席,您不要難過,我們加入共產黨,是因為共產黨代表了人民的意願。 您講交情、重義氣,我很佩服您!可是,在原則性問題上,我還是希望您能夠以大局為重。 ”不知怎地,盧漢的心裏覺得很堵得慌,現在自己還沒有把權力交出去,手下的人就已經不聽自己的了,雖然他也知道楊誌華說得很對,但他的心裏並不能完全釋然。 他沉思了一會兒,下定了決心,他對楊誌華說:“這件事情就由我來負責,到時候我和共產黨的負責人交待,如果說我有錯,該怎麼處分就怎麼處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