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文字在瞬間就能擊中我。她的語言具有選擇性,對那些被選擇的讀者來說,那些斷裂、急促、重複的詞語充滿了美麗與震撼。她的創作是一種對過去、現在和未來的切割,她為自己的作品創造了獨一無二的文體。她說:“我已經老了,有一天,在一處公共場所的大廳裏,有一個男人向我走來。他主動介紹自己,他對我說,我認識你,永遠記得你。那時候,你還很年輕,人人都說你美,現在,我是特為來告訴你,對我來說,我覺得現在的你比年輕的時候更美,那時你是年輕女人,與你那時的麵貌相比,我更愛你現在備受摧殘的麵容。” “我要告訴你我所想的,就是一定要守住自己所擁有的,一個地方,一個個人的地方,在那兒,是為了獨處,為了愛。無論愛的是什麼,是愛誰,怎樣去愛,愛多久,總之是為了愛……”我無法控製我在她的文字裏哭泣,那些罌粟花般美麗的憂傷。
杜拉斯用動情的語言告訴我們無處不在的愛,是絕望境地的一道亮光,而愛情的本質是孤寂和絕望。時間僅僅能冷卻但不能泯滅情感,傷逝的情懷需要終身的光陰來體味。她在絕望中堅毅的努力,她那即使是絕望仍不動搖的愛情以及這種情感深摯動人的力量,並沒有讓我們看到女權主義者筆下女性對男性話語權的反抗,而是女性思想的融通,超越了刻板的政治層麵,創造了一個本真的女性世界。
很多女作家寫作中保持著自身探索的立場和張力,在寫作中尋找自我的言說方式,並以女性敏感而特有的觸角,去反思自身和生活,不斷去感受和觀照自身以及身外的現實世界。她們自覺地選擇和堅守著自己的精神花園,找到並堅定地捍衛自己的話語權,以自身的主體意識為依托,去發掘對於內心的、生命的、母性的和人類的種種資源。用感性生命方式去尋找靈魂的棲居之所,女作家的價值訴求建立在女性對命運的終極關懷上。愛情、親情是女性意識中最為敏感和疼痛的部位,也是感受世界和主體的最為敏銳的地帶,於是女作家把筆觸伸入女性自身的際遇、命運和曆史,去喚醒沉睡中的非主流話語經驗,從而給女性寫作尋找到獨立的精神支點,讓純潔的心靈自由放飛並獲得認同。
所以我堅持用女性獨白的方式寫作。
在文字中記錄心靈的苦痛與真實,我寫純粹的關於愛關於女人的文章,那些美麗而淒婉的意象其實就來自我的生活。我寫情感題材,因為情感在藝術裏擁有永恒的價值。
用文字破譯女人的縝密與深蘊,在男權中心的世界裏毫不避諱性別的局限,從女性的角度感知社會、感悟人生與自我,帶著平靜和勇氣,在紛繁的現實裏追尋至善至美的藝術境界。
默默堅忍,承受無邊的生命之力。
這是必然之路,走在去而不返的向前的旅程中。
當我的書陸續出版上市,當我的文章發表、獲獎或被人們轉載時,我便開始感受到文字的表達帶給我的一切。
文字似乎在鑄就我的明麗與價值。
這是一個女人內心深處最想擁有的嗎?一些虛名與利益在我生命的旅程中真的很重要嗎?那些絢麗而模糊的光環能夠填補我缺失的快樂嗎?在每一個夜晚如期抵達的時候,我問自己。
有一次我買了一些煙灰色的羊絨毛線,還有幾根閃閃發亮的玫紅色的長針。那段時間我把精力放在編織上,煙灰色的線在玫紅色的針上纏繞,仿佛光陰吐著花蕊,我深陷在自己營造的溫馨的薄暮中,我織了一條寬厚的男式圍巾,滿懷柔情地掛在我精致的梳妝台上。
這樣行嗎?我問遠方的你。
還有近在咫尺的你們。
你們若懂我,便能夠原諒我。其實女人在憂傷的時候,也一樣能笑得燦爛而動人。
其實一切意象、表達和理論,都是填補蒼白的歲月。
其實,有多少作品就有多少孤單的日子。
其實,我想做個好女人,而不是好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