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房間門口有三個人在排隊,第四個人坐在唯一的一把椅子上。我一聲不吭地湊到站立者身旁。等待了二十來分鍾,輪到我走進辦公室。
程序員是個戴眼鏡的細高個子小夥子,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整個外表顯而易見地表明,此人不是那種待人傲慢、對旁人困苦無動於衷的官吏。
“您有什麼問題?”程序員關切地問道。
“花圃。”
“哪門子花圃?!”程序員一頭霧水。
“是這樣啊……”嘴巴有點不聽使喚,“樓門口,就是一出我居住的單元門……我申請了,但被否決了。您該明白,就是被電腦否決了。假如有花圃,那該多漂亮……”我發現程序員皺起眉頭,急忙安慰他說,“當然,如果要花圃過分,那花壇也可以。但位置一定要在我們家門口靠左一點的地方。那麼,我從家裏往外欣賞……”
程序員的臉色突然明朗起來:“五。”他眼也不眨地說。
“五千?”我心裏一緊。
“五千。”
“您說什麼呀?!隻不過一個花圃嘛!或者就是個花壇……”我的聲音顫抖著,“這是為大家啊。”
程序員長舒一口氣,摘下眼鏡:“我也不是為自己。我得上繳。”他的目光朝樓上掃了一眼,頓了頓,然後探詢道:“那您說多少?”
“我就備了一千……”
他思索了一下後,痛快地說:“就這麼著吧。”
我不好意思地把一張千元麵值的紙幣塞到他手裏。
一個半月後,我們樓門口真的出現了一個小花壇,五色繽紛,賞心悅目,而且正好就坐落在我家窗戶下。欣賞它是很養眼的啊,心頭也是愜意萬分,仿佛生活在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的遺憾。
已經是第三天欣賞花壇了,我突發奇想,何不把車庫的問題也解決了呢?我到底還算人嗎?為什麼就不能在附近的車庫裏為自己的座駕提供一個正經的車位呢?我不打算照章付費購買車位,太貴了。如果能以衛國戰爭老戰士的身份得到優惠,那就便宜很多呀。盡管我的年紀同老戰士相差太遠,但是,難道我就不能以老戰士之子的身份去搞定此事嗎?
就這樣,在某個工作日,我揣上錢再次造訪管委會。您猜怎麼著?警衛身邊排起五個人的隊伍,已經要支付五百盧布才進得去門。
程序員喬遷到二層去了。我爬上二樓,驚訝得不禁出了聲:求見者排起三十人的隊伍。我不得不站著等了兩個小時,才輪到被召見。
這次的程序員是另外一個人:胖乎乎的,臉上透出一股愛挑剔的神色。說實在的,他才不像程序員呢,倒像個典型的小官僚。我躊躇了一下,對他表述了我的訴求之要點。這家夥比上次那位厚顏無恥多了。
“就是說,您希望得到便宜的車位?”他似乎在不經意地確認。
“別無選擇,”我攤開雙手,“照章付款,我承受不了。”
“三萬。”這位新來的程序員愛理不理地說。
我帶的正好是這個數,私下就藏了這麼點錢。盡管我來的路上打算過討價還價,但在現場明白那是徒勞無益的,這位決不會讓步。
三萬盧布轉移到了程序員手中。
“我要距離我們家近的那個車庫。”我起身的時候提醒道。
“就是那個。”他無精打采地點點頭。
一個月轉眼就過去了。秋天又一如既往地提前降臨了。枯燥煩心的降雨越來越頻繁,樹葉開始凋落。而我依然沒有得到車庫裏的車位。我擔心自己的問題還會被拖延下去,就決定親自去張羅一番。
為了接近管委會,我又犧牲了五百盧布,並且在二層程序員接待室門外足足站了二個小時。謝天謝地,程序員還是上次的那位。這段時間裏他又明顯地發福了。
我忐忑不安地對他提起自己的事。
“是的,我記著,”他稍顯活躍,“車庫內便宜些的車位……您知道嘛,情況已經搞清楚了。解決您的問題複雜化了。”
“那就不會有任何結果了?”我驚惶起來。
“為什麼會沒有任何結果?其實……問題……也很簡單。”他刻意回避我的目光。
我做了此時此刻唯一能做的事情:掏出錢包,遞上三千盧布。
“我再也沒有了。”我的聲音充滿沮喪。
他以一個習以為常的動作拿走了錢。
“我會采取一切必要措施。”他信誓旦旦。
這次奏效了。一個星期以後我就被車庫管委會召見,並告知我獲取價格優惠的停車位的文件已下達,隻是需要我支付的款項比可以接受的數目多了一點兒。
當你意識到擁有居室的不僅是自己,還有你的座駕,生活會有多麼愜意。冬季,街上冰天雪地,寒風凜冽,你鑽進停放在車庫裏的座駕,心情有多麼輕鬆愉快。坐好,啟動,沒有任何多餘的事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