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五月的銅像 鍾求是(2)(1 / 3)

在一堆堆廢品的包圍中,坐著一胖一瘦兩個男人。他們看見進來一個人,手裏空著,就不準備放在眼裏。瘦的男人淡淡地說,有什麼賣的嗎?登鎖說,我有一大塊銅。瘦的男人說,一大塊是多大?登鎖用手比劃一下,說這麼大。兩個男人立即端正了臉。胖的男人說,我很少見過這麼大的銅塊。登鎖說,我有,但要給個好價。胖的男人說,價錢虧不了你,可我還沒見著銅的成色。登鎖說,銅還有啥成色?胖的男人說,銅有時跟錫混在一起,有時跟鋁混在一起,有時跟別的東西混在一起,純度都不一樣的。登鎖發了愣,想一想說,那你們過去看看吧。

兩個男人湊一下頭,由胖的男人跟登鎖走。登鎖一邊走一邊要給銅人來路找個搪塞的說法。登鎖說,這銅塊是別人托我賣的。胖的男人說,嗯。登鎖說,說是銅塊其實是銅像。胖的男人說,嗯。登鎖說,銅像的模樣像個人呢。胖的男人說,嗯。嗯過之後,又笑一笑說,管它是個人還是隻狗,扔到煉爐裏就是一塊銅疙瘩。登鎖見他不在意,就不再說話。

兩個人默著臉往前走。天氣不錯,盡管是小街,路上仍走動著許多男人和許多女人。男人不用去留意,女人大多已穿著露胳膊露腿的衣裳。登鎖覺得,路上遇見的女人沒一個比銅像女人好看,比臉比不上,比腰肢也比不過。他想,那麼好看的一個女人,不久就會被丟進火裏,把臉燒焦了,把腰肢燒沒了,然後變成七曲八扭的一團。登鎖的腳步慢下來。胖的男人說,怎麼啦?登鎖說,我的銅像是個女人。胖的男人一揮手說,男人女人都是一個價。登鎖說,能不能不把女人擱到煉爐裏?胖的男人說,你傻呀,不把女人放入煉爐,怎麼變成其他東西?登鎖說,會變成什麼東西?胖的男人說,那可說不準,工廠收購了去,愛做什麼是什麼。登鎖止住腳步,難為情地說,銅像我不賣了。胖的男人說,為什麼為什麼?登鎖說,不為什麼,我就是不想賣了。胖的男人說,我會給一個讓你高興的價錢。登鎖搖搖頭說,跟價錢沒有關係。胖的男人愣怔著說,你……你這不是耍人嗎?登鎖讓一步說,這樣吧,這事容我再想想,想好了要賣,還是去找你。胖的男人本來要生氣,一聽這話便不能生氣了。他看看登鎖,一時說不出話,隻好轉過身悻悻走了。

登鎖回到出租房,把自己扔在床上。他不明白自己剛才為啥變了主意,所以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不高興。他側過頭,細細打量銅像。這女人真的是美呀,那臉蛋、那胸部、那小腰,處處顯著一股子味兒。登鎖不敢把老婆拿出來,就把村子裏所有俊俏的女人在腦子裏過一遍,可誰也趕不上眼前這個女人。登鎖又把搬運時遇到的女主人想出幾個來,還是沒法跟她比。登鎖想,這樣的女人大概隻能在電影裏找呢。

登鎖爬起身,湊到銅像跟前。他的手禁不住伸出去,貼在女人的臉上,貼一會兒,又往下走,經過乳房來到腰肢。然後他繞兩步,把自己的手引到女人的屁股上。雖然隔著裙子,但他能感觸到手中的屁股翹翹的,一點兒不往下掉。登鎖想,怪不得城裏人家的抽水馬桶要裝洗屁股龍頭,這樣的屁股配得上的。這樣想著,他的腹部有了感覺,好像一下子長出了力氣。他慌慌地丟了手,重新躺回床上。

說起來,登鎖很久沒沾女人了。在家裏,他是貪的。跑不過幾天,就跟老婆打一回交道。有時老婆腿關節發痛,不樂意,登鎖就忍,忍不住了,賴著臉兒要,老婆便給了。到了城裏,情況不一樣了。這兒的女人一個比一個鮮亮,但跟他沒有一點點關係。小巷小店裏倒有可以打交道的女人,可那是碰也不能碰的。他來城裏是為了賺錢,得把心收著,不能有別的念想。有時日子長了,他的身子禁不住要動響。這時他便讓自己使勁幹活兒,身上的力氣用盡了,那東西也就不能撒野了。

回落到床上後,登鎖腦子木了一會兒,想,不賣了不賣了。

現在,登鎖卻很想讓自己撒一回野。他把這個女人弄到自己屋子裏,暫時就算是他的人了。守著這樣的女人,他好歹要與她打一回交道的。說一句好聽的話,他跟這個女人有緣哩。登鎖一邊想著一邊就將手伸進褲子裏。他渾身的肉一下子繃緊,鼻子裏的氣也熱了。他側頭瞧著銅像,那臉蛋那奶子那細腰,樣樣逗著人。他閉上眼睛,同樣的臉蛋奶子細腰,都變成了肉色,活了似的。登鎖哼哼兩聲,身子騰空了,像離開了床。

第二天,登鎖決定讓女人待在家裏,自己出去找事做。他想了想,還是不能學無頭蒼蠅,就又去了勞務市場門口,與一大群瓦匠木匠混在一起。不過此時他已不敢擺出氣勢,怕攬到不在行的活兒。心裏一猶豫,手腳便趕不過人家。周圍的人少了一些,又少了一些。剩下的人漸漸不安,都大了眼睛不停地東張西望。登鎖站在那兒,氣憤地想,這城裏熱熱鬧鬧的,各種事情像田裏的秧苗一樣多,可怎麼就沒有耗力氣的活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