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包工頭要像鳥一樣飛翔 孫春平(1)(1 / 3)

但高濟軍“做”了高鳳林的媳婦,就有點缺德損壽帶冒煙兒了,不光是兔子吃了窩邊草,還咬了窩裏的老弱病殘,這讓人們怎麼能夠忍受?再者說,高鳳林是高濟軍的本家兄弟,老一輩少一輩一個屯中住著,雖說出了五服,那也一口一個二哥叫著,大伯哥“做”兄弟媳婦,天理難容,畜生啊!

包工頭高濟軍把高鳳林的媳婦李月梅“做”了。這個“做”字用得很有些講究。黑社會取了某人性命或斷了某人的胳膊腿兒,不說“殺”或“砍”,而稱“做”,那是把一件極凶殘的事當成了賺錢的活計。而把女人“做”了,雖不凶殘,也含了野蠻強為的意思,新式詞叫強暴,法律詞叫強奸,被“做”的肯定是被動的,不心甘情願的,與瀟灑肯定不同。平時,高濟軍常把或高或低或胖或瘦的小姐帶回住處來,從不避諱,臉皮不紅不白的,當著大夥兒的麵就往自己的屋子裏帶。有誰迎麵碰上,還不免開上一句玩笑:“高頭,又瀟灑呀?”高濟軍不尷不尬嘻嘻哈哈,“相中了你也來,我先你後。”很少有人跟著喝那口刷鍋水,也有人實在熬下住,便偷偷跑到外麵糟蹋血汗錢瀟灑一回,回來時又忍不住跟人吹噓顯擺。這是包工隊裏一種公開的秘密,大家回到屯裏後自覺遵守攻守同盟,主要是不要叫家裏那些守家望戶侍候孩子的媳婦們知道。

昨天夜裏,高濟軍回來得挺晚,幹了一天活兒的人們已睡下了。李月梅不敢睡,她讓另一個做飯的女人陳曉琴先睡,自己等著。以前這樣的事常有,大當家的沒回來,兩人中就有一人等門,有時還要侍候大當家的墊補點兒什麼或洗洗腳擦擦臉。昨夜,高濟軍裹著一股冬夜的寒氣進了門,臉色不好,嘴裏噴著酒氣,進門隻說了句“燙燙腳”便進了自己的屋子。李月梅忙兌好水,端盆送進去時,高濟軍已仰躺在床鋪上,望著天棚不知想什麼心事。李月梅將洗腳盆放在地心,又擺了一隻小板凳在旁邊,提醒說,二哥,洗腳吧,洗了早點兒睡。高濟軍起身坐到板凳上,蹬掉皮鞋,竟將還穿著襪子的腳放進盆裏去。李月梅忍不住笑,說,二哥還穿著襪子洗腳啊?高濟軍也笑,說喝多了喝多了。再彎腰去脫時,沾了水的襪子便不好往下剝了,李月梅看了忍不住又笑。高濟軍說,你不幫幫手,還笑。李月梅凝神聽聽門外的動靜,知道人們都睡下了,就蹲下身幫他脫襪子。高濟軍說,穿襪子洗腳,這讓我想起一個笑話。我當年在部隊當兵時,我們營長超生了一個孩子,團首長批評他不計劃生育,問他為什麼不用套。他反問團長,你洗腳脫不脫襪子?團長讓他問傻了,說,你啥意思?他說還啥意思,你穿襪子洗腳好受啊?高濟軍說完了,自己哈哈笑,李月梅臉紅得像秋後的高粱穗子,卻不好意思跟著笑。大伯哥怎麼能跟兄弟媳婦說這種笑話呢?兄弟媳婦聽了大伯哥的這種笑話又怎麼能跟著笑呢?李月梅更沒想到的是,當高濟軍擦了腳,她正想端盆離去時,高濟軍突然從身後抱住了她,一用蠻力,就把她壓到了床鋪上。李月梅大驚大駭,慌得下力掙推,又不敢放開了聲響,說,二哥二哥你幹啥?高濟軍喘著粗氣,說你說我幹啥就幹啥。李月梅說二哥你喝多了。高濟軍說我是喝多了。李月梅說,你再不鬆開,我就喊啦!高濟軍紅著眼睛說,你喊吧,你喊了往後就別想再跟我出來掙這份兒錢……李月梅廝掙的力氣一下子就像風吹似的飄走了,眼淚緊跟著汩汩流出來。李月梅的男人高鳳林原先也在這個包工隊裏幹活,是木工,入冬時一個閃失從高梯上摔下來,斷了一條大腿,還折了兩根肋骨。鄉下人有點兒傷病是不敢在醫院長住的,高鳳林被送回家裏時,老父老母老婆孩子都哭了。李月梅對高濟軍說,二哥,一大家子人呢,你給想想辦法吧。高濟軍說,我早想好了,你先在家侍候鳳林幾天,然看收拾收拾隨用的東西.進城找我去,給大夥兒做做飯,行吧?李月梅大喜過望,忙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連著點頭說謝字。這個包工隊裏的人基本都是本屯的,幾個外屯的都跟高濟軍沾著親戚,木工電工管鉗工,瓦工力工油漆工,上陣親兄弟,打仗父子兵,就組成了這麼個裝修包工隊。高濟軍當過兵,跑過買賣,熟人多,路子廣,腦筋活,是這個裝修隊的締造者和統帥,活計也基本都是他拉來的。包工隊裏隻有兩員女將,專門負責二三十人的夥食,包括采買和做飯燒菜。這可是讓人眼紅的崗位,屯裏大姑娘小媳婦多,誰不想跑出山屯見見城市裏的世麵?誰不想給家裏掙進幾個零用錢?眼下村姑們進城都怕燈紅酒綠世界的凶險,有這些本鄉本土加本家的弟兄爺們兒護佐著,又何怕豺狼虎豹?這一次,高濟軍是把自己的小舅子媳婦打發回家換上了李月梅,滿屯鄉親都誇高濟軍這事辦得仗義,比那些村幹部們蠅營狗苟的經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