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蓋說：“哪一行沒有幹的？他們這麼便宜地收了，再到農村賣，能賺不少錢。”
郭全和說，“這是些死人衣裳，穿著多不好。”
大蓋說：“人窮了，就顧不上那麼多了。那年有到俺莊賣舊衣裳的，俺三叔買了一個褂子，穿上以後，從兜裏摸出個紙片子。找人一看，還是張病危通知書。”
郭全和就低頭歎了口氣。
這時，大蓋把剛賣的錢掏出，點了十一塊給他。說道：“應該給你十一塊五的，那五毛破不開就算了吧。”郭全和說：“給我十一塊也太多了，那是你的地方嘛。”堅持要了十塊。
他收起錢沉吟道：“這樣的好地方，要是周紅英跟小蒜來撿就好了，她們挺不容易的。”
大蓋把自行車座狠狠一拍：“不叫周紅英來，要來就小蒜自己。叫那個老娘們摻進來還能辦成事？”
郭全和見他說得太露骨，就瞅著他笑。
大蓋恨恨地說：“可惜那個小死丫頭太愚，就是不來。”
這時，他把眼珠轉轉，嘻嘻笑著對郭全和說，“小郭，咱們去城北玩玩吧？”
“玩什麼？”
“玩小妞。路邊店裏有的是，俺就不信，小蒜她不跟咱，咱就沒×日了！”
郭全和不信。說：“人家跟你玩？”
“給她錢呀。這年頭，隻要有錢還有辦不成的事？”
“要多少？”
“不大一樣。帶套要兩張紅頭，不帶套要三張紅頭。”
“帶什麼套？”
大蓋把嘴撇撇：“你呀，真是個雛子。走吧，跟我去開開心。你不知道，別看那些小服務員站在門口正兒八經，上了床可野啦！”
郭全和搖搖頭。他想他不能幹對不起齊桂麗的事。
“你呀你呀。”大蓋用指頭點了他幾下，掉轉車頭偏腿上去，嗖嗖地向北竄去了。
剩下郭全和一人，看看天剛四點來鍾，但他也不想再到街邊垃圾箱裏撿了，就找一個僻淨的地方坐下，又去想他的齊桂麗。他想齊桂麗這會兒也不知在幹啥，是在地裏鋤花生？是在家裏做繡花活兒？今年春上，村裏也不知從哪裏攬了一些繡花活兒，說是外國人定做的，於是全村大閨女小媳婦都動起手來。隻是掙錢不多，一天也就是掙個塊兒八毛的。可是莊戶人家一分錢到哪裏弄去？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齊桂麗也會做那活，而且做得很好。郭全和這時便想齊桂麗繡花時的樣子，想她那對貓一樣的圓眼睛怎樣對著花布一眨一眨。想到這裏他便又想給她寫一封信，於是就起身找了個郵局，又把這事辦了。這封信簡單地說了說他在這裏的情況，主要篇幅用於傾吐他對齊桂麗的相思之情。寫著寫著他忍不住掉了眼淚，幸虧及時發現自己正在郵局的櫃台上，及時地把眼淚擦去，才沒讓郵電小姐看了發笑。
回去時已是傍晚。走近那個小院，郭全和忽然聽見裏邊有人正吵架。他急乎乎走到院裏，竟然是兩個公安人員站在那裏。他們正對房東老頭和早已回來的周紅英姑嫂倆指手劃腳：“一律回家一律回家！這是市裏的統一行動！”
周紅英氣急敗壞地說：“憑啥叫俺走？俺們犯了啥法？”
老房東也站在一邊急喘著說：“他們都是正經人，為什麼叫他們走？”
一個年輕公安轉身點著老頭的鼻尖嗬斥：“你少說話。你能保證他們不犯法？你不讓他們走，無非是想繼續收房租而已。事情很明白，青島市的不安定因素都是你們招來的！你聽清楚，三天之內還有在這裏住的，就狠狠罰你！”
老頭不知再說什麼好，隻將雙肩一聳一聳地用力往肺裏抽氣。
郭全和走到小蒜跟前悄悄問：“什麼事呀？”
小蒜眼淚汪汪地說：“叫咱們回老家。說咱們撿破爛的在這裏幹壞事。”
郭全和火了，他開口說：“俺們幹了什麼壞事？”
年紀稍大的公安說：“你們沒幹不等於沒有幹的。”
周紅英說：“不能一網打了滿河魚。”
公安說：“廢話少說吧。就是沒有壞魚，也得防嗬。社會治安綜合治理嘛。收拾收拾，明天就走，聽見沒有？”
正在這時，劉老師突然闖了進來，他臉色焦黃，急急地道：“快跟我去看，老宋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