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停了片刻,兩口子便去另一個垃圾箱裏翻撿起來。看得出,他們撿得很敷衍,手裏撿著些零星破爛,眼卻老向那門裏邊瞟。
小便門裏很少有人出進,看來它主要用於運送垃圾。正當四個人等得不耐煩時,隻聽裏邊一陣小皮鞋嘎嘎響,大蓋和那兩口子同時挺直了身體。一個穿白衣裳的小護士剛一露麵,三個人便一齊撲了上去,轉眼間就把女護士抱著的一包衣物扯散了。大蓋叫:“小郭快來!”瘋了似地跟那兩口子爭奪起來。郭全和看一看,見大蓋正扯住一條毛毯與那兩口子較勁,便跑上前去幫他,於是,四個人就拿一條毯子拔起了河。小女護士有心看熱鬧,並不走,在那裏把小胸脯一挺一挺地喊:“加油!加油!”大蓋瞅她一眼受了鼓舞,加上有郭全和相助,“嘿嘿”幾下,就將兩口子拽得趴倒在地,讓毯子勝利到手。
那男人立馬爬了起來,女人卻不起,直坐在地上又哭又罵:“驢操的!狗攮的!王八日的!兔子[FJF]山[FJJ]的!”
見她這樣,小女護士彎下腰笑個不停,還拿小皮鞋使勁地跺地麵。
大蓋更加得意,兩手呼扇著毛毯對女人說:“淌尿汁子也沒用,好東西在咱手裏。哎喲喲!哎喲喲!饞死你!饞死你!”
郭全和看不下去,上前拽了一下大蓋的胳膊,大蓋才收住了吆喝。小女護士見這裏的戲減退了精彩,便踩著小皮鞋嘎嘎地回去了。
瘦男人一直站在那裏瞪眼,這時候張著大嘴講話了:“仗著人多呀?好,你會搬兵咱就不會搬呀?俺郯城的在這青島多著來,明天俺叫來十個二十個的!”
大蓋還在逞能,正一正他的破大蓋帽說:“來一百咱也不怕!來男人給把蛋割掉,來女人把子宮劁去!”
瘦男人說:“你敢!”
大蓋說:“你看咱敢不敢!”
瘦男人說:“好好好,咱說定了,咱們就在這裏見麵,俺就不信,郯城人還收拾不了你這×黃子!”
見他們越說越玄,郭全和勸解道:“算啦算啦,都是出來混窮的,何必傷了和氣。今天我不該來,攪和了你們,明天我不來了。”
瘦男人瞅瞅他說:“聽你這個年幼的說話怪在理。咱真是不想傷和氣,撇家舍業地出來,誰還想出來鬧仗,誰不想安安穩穩地掙點錢回去?你不知道,俺兒上年考中專差幾分,上了委培,一家夥交了六千塊,都是借的,俺兩口子不出來抓撓點兒怎麼辦?”
見他說了這些,大蓋不吭聲了。
郭全和說:“真對不起。明天俺不來了。”
瘦男人說:“甭說這話。該來還來,這地方也不是俺的,是俺跟那個兄弟一塊找著的。你跟他來,想來你倆也相處得不錯。我看,這地方就算咱四個人的,別人誰也別告訴了。俺也是沒跟郯城那些老鄉說,因為人一多誰也撿不成了。”
大蓋說:“對,就咱四個。誰再領人來誰是王八蛋!”
女人從地上爬起來,擦一把餘淚說:“俺看咱們也甭又爭又搶了,爭來爭去不就是那麼一些嗎?是不是這樣:咱們合夥收拾,收拾完了一塊去賣,按四份平分。怎樣?”
見她說得有理,郭全和同大蓋都點頭道,“好主意好主意。”
瘦男人卻在一旁低頭尋思起來。他說,“這辦法好是好,可是四個人天天蹲在這裏,也是個浪費。咱們是不是這樣:一夥在這裏一天,另一夥上街撿去。”
大蓋把手一拍:“嗯,這真是好辦法,從今天就這樣辦。今天俺倆走,你倆在這裏。”
瘦男人說:“你們留下吧。俺明天來還不一樣?”
郭全和想了想說:“咱們這麼定:單日俺來,雙日你們來。”
女人說:“行。按陽曆按陰曆?”
郭全和說:“按陰曆。”
兩口子就推上車子,高高興興地走了。
瞅著他們的背影,大蓋咧著嘴說:“嘿,真是不打不成交。”
二人留在這兒,至中午時,共收拾了毛毯一條,舊衣服五六件,搪瓷碗兩個,另外還有一堆藥盒藥瓶。大蓋說:“走吧,下午一般是沒有了。”二人就離開了這兒。
去街上吃點飯,大蓋帶郭全和去了一個小市場的一個小鋪子,把那些舊衣物賣掉,共得二十三塊錢。走出來,郭全和說:“還有專收這些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