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子把眼一瞪:“真是長了個母狗眼!你看這裏頭有多少貨?”說著他彎下腰,一邊扒拉著腳下一邊往外扔東西。“看看這是什麼?這是不是鐵?這是不是鋼筋?你看,連銅片子都有。誰識貨誰拿錢!”
對幾件落物,人們一邊躲避著一邊看,看了看那都是真的。大蓋說:“上去看看!”攀住車幫,幾下子爬了上去。在他後麵,又呼呼啦啦上去三、四條漢子。
大蓋彎腰扒拉幾下,便說:“這車我要了。”
另一個漢子說:“這車停下是我搭的茬,我要!”
大蓋立馬將眼瞪了起來:“我先上的車,我要!”
那個漢子也不示弱:“你敢!”
大蓋一晃拳頭:“你看我敢不敢!”
司機在一邊仰臉一笑說話了:“牛什麼?誰想要誰加錢!”
那個漢子說:“我出三十二!”
大蓋說:“我出三十五!”
“我出三十八!”
“我出四十!”
大蓋報出四十之後,那漢子沒再接茬,一聲不吭跳下車來。另幾個人也沒說什麼,一個個也下來了。
司機朝大蓋一伸手:“拿來吧。”等把大蓋掏出的四張票子捏到手,他猴子一般翻進駕駛室,轟隆隆開動了自卸裝置。大蓋還未來得及下車,就和垃圾一道被卸在了地上。
車開走了,其他撿破爛的也四散離去,大蓋便與劉老師幾個人圍住一堆垃圾撿起來。撿了一會兒發現,這裏邊貨並不多,除了髒土就是鋸末子,真能賣的隻有一星半點。大蓋說:“不對呀,我在上麵扒了幾下就扒出兩截鋼筋頭,這是咋啦?”
五個人越扒越泄氣,扒到最後一總結,隻得了二斤銅,三十來斤鐵,外加六個啤酒瓶子。算一算,光本錢就虧上了一半多。
劉老師想了想說:“叫司機騙了。他是裝完車又在表層埋了幾點,當幌子用的。”
大蓋也明白過來,懊悔得痛心疾首,直叫要操遍那個司機的所有姐妹。
自從那次吃了虧之後,大蓋變得小心了。加上劉老師細心穩重,定下了這麼一條:要錢多的車一律不撿,隻撿那些隻要幾塊錢甚至不要錢的。這樣,基本上沒再出現大的差錯。雖然收入有一天多有一天少,但十來天算下來,平均一人一天還能掙七、八塊,跟在市裏差不多。幾個人就安心住下來了。
但時間一長,郭全和卻覺出了一條最大的不便:他很難找機會同小蒜親熱。
本來經郭全和觀察,這個地方是最適合搞對象的。看吧,一到夜晚,這裏沒有一盞電燈。一出棚區,幾千畝新地上連一隻蛤蟆都找不見,更甭說人了。你愛怎樣談就怎樣談,愛怎樣搞就怎樣搞。然而他幾次約小蒜出去小蒜都沒答應。原因嘛很簡單:小蒜怕他們一走,嫂子會跟劉老師不老實。小蒜說,在八大關,他們出去了還有一院人。在這裏黑咕隆咚的,兩間小棚裏隻剩下了一男一女,他們還不方了便啦?所以小蒜不出去,每天晚上都緊緊跟著嫂子。
這一來就苦了郭全和。小蒜每天每天在眼前晃,可他連拉她一下手的機會都沒有。尤其是晚上早早躺下,耳聽薄薄的紙板那邊小蒜的喘氣聲,他周身都鼓漲著一種欲望,讓他如躺在一張火床上受著熬煎,翻來覆去直到夜深。
他睡不著,劉老師也睡不著。郭全和知道,劉老師也在想念周紅英。他心裏說,小蒜小蒜,你這是何苦呢?
然而郭全和發現,盡管小蒜沒答應跟他出去,但心裏也是想他的。在白天撿破爛的時候,在早晚吃飯的時候,小蒜都要瞅空兒向他遞那親親熱熱的眼色。特別是在垃圾堆旁,當海風把灰土在她臉上抹了厚厚的一層的時候,那眼裏傳達出的意思格外讓人心動。
大蓋也從周紅英嘴裏知道了郭全和與小蒜的關係,時不時地開他們的玩笑。一發現二人對眼神,他就叫:“鱉瞅蛋啦!鱉瞅蛋啦!快瞅出鱉羔子來啦!”弄得二人臉都發燒,幸虧有灰土遮掩,讓別人看不出紅來。
有一回大蓋同郭全和到遠處去解手,大蓋問:“怎麼樣,小蒜如今學會了吧?”
郭全和說:“學會什麼?”
“辦事呀!”
郭全和沒想到他會說這,窘得一時沒說出話來。
大蓋又道:“不過我敢打賭,小蒜肯定不如小吳小李有味。”
郭全和問:“小吳小李是誰?”
大蓋把嘴一努:“就住在你們棚子西邊,可會熱乎人啦!”
“你跟他們搞對象?”
“嗯,搞對象。五塊錢一搞,誰都行。”
郭全和明白了。他沒想到在這地方還有女人賣。
大蓋又咧著嘴問他:“小郭你說,你跟小蒜有多少回了?”
郭全和覺得委曲,就說了實話:“什麼多少回,一回也沒有!”
接著,他就向大蓋說了小蒜時刻盯著她嫂子的事。
大蓋聽了把頭一搖:“這個小蒜,也真是個傻×。”他把眼珠轉了幾轉,便給郭全和出了個主意。郭全和聽他的主意妙,便連連點頭。
再回去撿了一會兒,郭全和就哼哼著說肚子疼。劉老師說你回去歇歇吧,郭全和於是抱著肚子回到了小棚。
回去後,就坐在鋪上等,等得五髒六腑都狂跳。終於,他從紙殼縫中看見了急急走來的小蒜,便慌忙躺在了鋪上。
小蒜走進來問:“怪疼嗎?”
郭全和說:“不疼咋的。誰叫你回來的?”
“大蓋。”
郭全和便在心裏發笑。
小蒜說:“疼怎麼辦?俺給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