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碎金夫人那封短信，推測應該是她背著長孫無忌出給將軍的，長孫無忌寵愛碎金夫人，最重要其人也參與了西征事件的實施，所以他發出那封密旨之後，可能也透露給了碎金夫人知道，碎金氏出於良心，寫了那封短信差人快遞給將軍，略作解釋，希望平撫將軍的愧疚之心，”他輕聲歎口氣，“可是她忽略了將軍作為武將的尊嚴，將軍從前就說過，武將天生的職責，就是要堅守人道，費盡心機，卻不能妄談勝利，要竭盡全力，在真正的戰場上，使弟兄們都能夠平安回返。堂堂正正戰役中犧牲已經讓他不能接受，更何況是被陰謀詭計所害，所以不管前提是多麼的迫不得已，他都無法原諒自己。”
他重傷之下，元氣衰微，說完這些話，累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我慌忙說道：“十三，你躺下歇會兒，我們晚些再商議。”
心裏卻很茫然，從前不是沒有猜測過，但都沒有得到確認，總還是抱有一線希望，如今那一線希望也破滅：二十七歲的將軍，確實是因我而死。
這事實宛如千斤巨石，加上十九萬條性命帶來的沉重壓力，使我喘不過氣來，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一無所知的死在黑崖子……
那麼多鮮活的生命啊……
情何以堪……
燕十三苦笑道：“養尊處優的日子過得太久，體力大不如前，一點點小傷就支撐不住。”
我酸楚難言，“十三，那不是小傷，狙擊手的長刀切穿你的腰腹，尋常人當場就死了。”
燕十三笑道：“這話讓我自信心憑空竄長好幾分，”頓了頓，艱澀開口問道，“客棧那邊情況如何？”
我遲疑了陣，咬牙說道：“大火燒到深夜，整間客棧化成灰燼，官家查明客棧的持有人，今天早晨已經派人去長安通知嫂夫人來扶風處理後事，十三，對不起……”
燕十三蒼涼的笑，“和你無關，是我思慮欠周全，不該去二妹那裏投宿。”
高季扇了自己一耳光，說道：“是我的錯，不該提議找地方吃飯。”
王吉也說道：“我不該附和。”
張懷光見人人自責，也說道：“我不該沒有阻止。”
燕十三苦笑出來，黯然道：“算了，不發生也發生了，關鍵是下一步要怎麼走？”問我道，“元慶，你有什麼打算？”
我沉吟了陣，“我打算回長安，一會長孫昕和孝義公主。”
高季眨巴眨巴眼，接口說道：“找這兩人探聽你從皇子變成臭粑粑的內情？”
我啼笑皆非，卻也承認，“是。”
高季笑著說道：“好，這個我有興趣，另外還有那個韓瑗，我對他也好奇的很，真不知道他是怎麼說服長孫無忌跟他聯手策劃西征事件的。”
燕十三說道：“這一點確實讓人費解，韓瑗本身是長孫無忌門下的人，他想殺元慶報仇是毋庸置疑的，但他殺人的理由即便得到長孫無忌的認同，鑒於其人的身份和地位，應該也不會主動插手，最多不過聽之任之。長孫無忌肯出頭策劃西征事件，甚至為了把事情做得足夠隱蔽不惜動用最寵愛的外室情人，又拿十九萬人陪葬，一定有其非同尋常的原因，這個原因決不僅僅隻是因為韓瑗和元慶有仇那麼簡單。”
王吉問道：“那會是什麼原因？”
燕十三疲倦的笑，沉沉說道：“我暫時是沒有頭緒，需要見過長孫昕之後才能推測，”他終於支撐不住，閉上眼躺回枕畔，“元慶，你打算什麼時候回長安？”
我說道：“今天，”見他麵如金紙，補充說道，“你留在扶風。”
燕十三卻笑，“不，我和你一起回去，”他睜開眼，漆黑瞳仁晶亮如晨星，“鏖戰即將高潮，怎可輕易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