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著孝義公主，從後門進府，穿過寬闊中庭，進到後寢，拉開一扇廂房大門，掀起波斯國進貢的厚重地毯，露出方正大理石，左三右四位置，翻開那塊石板，現出一個大洞。
孝義公主轉頭對我說道：“跳下去。”
我縱身跳進洞口，屈身四顧，發現一扇活門，試探推開，看見一條陰森地道，漆黑延伸向不知名處。
孝義公主遞給我一張昆侖奴的麵具，“戴好，到地頭之後，找烽二娘，”又拔下頭上一支古舊金釵，“並把這金釵拿給她。”
我收好金釵，想起傍晚和九小姐的約會，問道：“地道的出口是什麼地方，距離朱雀大街有多遠？”
孝義公主不耐揮手，“到地方就知道了，地道是直通路徑，沒有岔道，加上空氣稀薄，所以不能點燭火，你自己小心摸索，”頓了頓，陰冷的笑，“元慶，你覺著現在很煎熬，所以立意要查出西征事敗的真相，可是我告訴你，你的煎熬根本還沒開始，等你知道一切變故起因的時候，那才是真正的煎熬，”雙目灼灼看著我，“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我扣上昆侖奴麵具，平靜說道：“十九萬人之死，要有一個定論，至於我自己會否因此遭遇更深切的煎熬，”係好麵具絲帶，“那是我的事，如果不可避免，勢必要承擔。”
孝義公主愣了愣，摸著後頸，似是下定決心，“好，我等你結論出來，假使你決定放手一搏，我李孝義會奉陪到底！”發狠道，“李唐的江山，沒有道理讓外戚把持。”
地道陰冷狹窄，但是腳下踩的地麵卻很平整，我彎著腰身，貓步穿行，四下靜悄悄的，半點聲息也無，甚至能夠聽到自己的呼吸聲，走了約有一柱香的功夫，頭頂開始有動靜，好象很多人在走動，我越發調勻內息，竭盡全力不至發出聲響。
又走了一刻鍾功夫，前方隱約現出微弱光線，間或還能聽到一兩聲絲竹管弦的樂聲，我心中疑惑之極，這條路徑到底是通往哪兒的？
到了地道盡頭，見到一扇木門，我伸手推開一線，頓時明晃晃的亮光刺得我睜不開眼，耳畔聽到有人說話，“二娘，我又來看你了。”
這二娘是不是我要找的烽二娘？
又聽一人說道：“原來是田老爺子，真是稀客，你今年在長安逗留時候好似比以往要長？記得往年這個時候，你應該是在回劍南的路上。”說著有斷續瑤琴聲起，想是她纖手在撥弄。
心中大奇，劍南的田老爺子，難道是九小姐的父親、要剝了我毛皮做冬衣的田善本？
那人情意綿綿說道：“二娘，這個月我來找你好幾次，你都托故不見，讓我好生失望，晚上睡不安枕，夜夜夢見和你……”越說越低，雖然聽不真切，不過想來多半也不會是正經話。
女子吃吃笑個不停，聲音嬌嫩欲滴，“把你這齷齪不堪的男人趕出去……”
我心中尷尬之極，懷疑自己是闖入了哪位婦人的深閨，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不明白孝義公主指引我來這裏到底是什麼用意，當然更糟糕的還在於，要是外間和二娘調情那男子果真是田善本老爺子，稍後兩廂見麵，其人怕不將我砍成八段？
“二娘，我的小心肝，可憐可憐我，這些年來我無一日不掛念你。”
女人卻笑，“善本，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到現在仍然喜歡我？”
我苦笑不已，果然是田老爺子！
老爺子忙不迭的表白，“那是當然的，烽烽，我對你的心意，真是天日可表，天天十遍八遍思想的，就是把你娶過門。”
外間那女子真的是烽二娘。
“善本，難得你有這心意，我們長孫家雖說沒有再譙的婦人，不過我老早已經出離長孫家，如今雖然已經年紀不小，你要是有心娶，我倒是也敢嫁。”
我心念轉動，烽二娘是長孫家的人？
老爺子大喜過望，“二娘，你沒有說笑話吧？真是太好了，我這就回別館安排，用八台大轎子把你娶進門。”
烽二娘卻又噗哧一聲笑出來，“你著什麼急，我條件還沒有開出來。”
老爺子估計是喜得眼睛都找不到了，滿口許諾，“不用開了，我在長安的別館別業和酒莊，全部劃給你，進門之日房產地契賬簿悉數交呈你。”
烽二娘似笑非笑，“我不要那些，身外之物，這些年我賺的還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