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詮臉色微變，卻仍然嘴硬，“楊再思貴為鳳閣侍郎，平章知事，未必會和酒商為伍。”
燕十三笑出聲來，仿佛長孫詮說了一個極其好笑的笑話，“大人，你這麼想可就錯了，恰恰相反，眼下的情形，不是楊再思收容不收容錦繡山莊的人的問題，而是錦繡山莊肯不肯投進楊再思門下的問題。”
長孫詮鄙夷道：“燕十三，人自大到你這份兒上，當真是罕見。”
田烈也大是好奇，睜大眼珠看著燕十三，等他說故事。
燕十三慢條斯理說道：“長孫大人，你聽我說，田家在朝中雖然沒有根基，但名氣浩大，財力也是國中楚翹，當家的主事老爺長兄曾經是太宗皇帝禦衣護衛，深得太宗皇帝信任，田老爺子本人也很得太宗皇帝寵幸，太宗皇帝在世時幾乎年年都要召見老爺子進京獻貢酒，順帶敘談。老爺子也靠著美酒，結識不少朝臣重臣，在地方上威望也不小，他妻子更是驃騎營前統帥契苾光的胞姐，契苾部的長公主，契苾部現下盤旋在西北甘梁二州，因為人丁興旺，兩州現在幾乎已經是契苾族地界，這些日積月累沉澱的資源，林林總總加在一起，你敢說錦繡山莊不值得掂量，不值得楊再思爭取？”
田烈若有所思道：“十三，你不說我不覺得，你一說似乎還真的有那麼回事。”
燕十三笑道：“本來就有那麼回事。”
長孫詮牙根緊咬，狠狠瞪著燕十三，仿佛恨不得吃了他。
田烈撓了撓頭，說道：“難怪阿爹每次送酒釀過楊大人府邸，都要給他再三再四的留下小住，隻是阿爹不喜歡，說不愛跟官家的人來往。”
燕十三笑道：“那是因為老爺子閑散慣了，不喜歡與人朋黨，不過這性情也並非絕對。”
田烈嘻嘻笑道：“難道性情還有得改變的？”
燕十三說道：“難說。老爺子一直中意元慶，想要招他做女婿，最近日子元慶失蹤，他積極為他奔走，元慶幼年時候是孝義公主親手所救，孝義公主的好姐妹烽二娘，則是老爺子的紅顏知己，這樣算起來，老爺子和楊家其實是有不少淵源的，錦繡山莊投入楊大人門下並非不可能，所缺乏的不外是個誘因和導火線。”
他瞄了長孫詮一眼，“我聽人說，田老爺子出了名的護短，最見不得別人欺負自家小孩，要是四公子在外頭受了委屈，不用懷疑，老爺子一定二話不說替他出頭，就算對方是皇親貴族，他也會想辦法以牙還牙，假使以錦繡山莊一己之力報複起來吃力，他自然會想到幫手。”
田烈領會燕十三意思，笑著接口說道：“到這個時候，楊再思大人就是不二人選了。”
燕十三心懷叵測說道：“對，可以想見，有了錦繡山莊作為盟友，楊大人一定如虎添翼，再加上我和懷光等一幹驃騎兄弟幫手，”他森然微笑，看著長孫詮，“楊大人和長孫氏勢均力敵，在朝堂角力，該是多麼值得期待的前景……”
長孫詮冷哼了一聲，癢然說道：“原來驃騎營的人除了善於行軍打仗，危言聳聽的本事也是不小。”
燕十三也不以為意，輕飄飄的反問一句：“大人覺得小人是在危言聳聽，或者小人就實際操盤給你看看？”
田烈雙手抱臂橫在胸前，笑眯眯說道：“不知道錦繡山莊和楊大人結盟之後，長孫氏會是何種表情，又會如何料理導致那局麵出現的始作俑者？”
長孫詮撐不住壓力，麵上難看之極，“行了，我們不必再討論這些子虛烏有的問題，說回我今次來錦繡山莊的要事。”
燕十三笑容微露，閑閑冷嘲一句，“我還以為大人今次來山莊的要事，就是和我探討四公子作為酒商之子和大人同朝為官的可能性？”
長孫詮氣急攻心，一張臉幾乎漲成豬肝色，“你……”又覺得沒有必要做無謂的糾纏，遂按耐住怒火，沉聲說道，“燕十三，我隻問你一句，孝義公主給元慶那方盒，是否在你手上？”
燕十三沉吟了陣，坦言道：“是。”
“你有無開啟過？”
燕十三說道：“還沒有。”
長孫詮冷淡說道：“很好，把那方盒交出來。”
燕十三嘲諷的笑，“我憑什麼要聽你使喚？”
長孫詮冷笑，“就憑元慶這會兒在大人手裏，你要知道，大人不能殺元慶，不代表不能折磨元慶，我猜想信童子多半已經將他現在的慘狀說給你聽了，你若是不想他繼續受苦，就把方盒交給出，否則有他好受的。”
燕十三心下一沉，對他來說，元慶平安比什麼都重要，如果交出方盒可以使元慶拘禁期間少受苦處，他半分也不會猶豫，但問題的關鍵是，“長孫氏拿到方盒，未見得就不折磨他。”
長孫詮不怒反笑，“大人果然料事如神，一早估到你會這麼說，所以我們有一個折衷方案，提出來供雙方研討可行性。”
田烈說道：“這個折衷方案，想必就是你打算和燕十三訂立的契約內容？”
長孫詮點頭，“不錯。”
燕十三和田烈互視一眼，謹慎說道：“在下洗耳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