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心這一覺睡了很久,中途似乎聽到有巨大爆破聲響,卻又睜不開眼來看,輕輕喚了一聲,“六姐姐……”
恍惚中有人輕輕抱起她,雙手堅實溫暖,她不由自主像貓兒一樣偎倚過去,隱約覺著這懷抱並不如六姐姐的懷抱柔軟芬芳,但更寬廣安全,那會是誰?
“元慶?”
旁邊有人吃吃的笑,低聲說了幾句話,她豎起耳朵,但沒聽真切,倦意來襲,也不在意,將小小頭顱埋進那人懷抱,滿足歎口氣,又叫了一聲,“元慶……”
那人叫她輕輕抱住,好象她是春天最嬌嫩的花蕊,連大氣也不敢出,唯恐驚嚇到這甜蜜花朵的酣眠。
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到有人說,“她眼皮在動,再燃一支凝神香。”
那是誰?聲音好生熟悉,仿佛是六姐姐?
鼻間聞到一個異樣的香氣,吸入幾口,倦意沉沉。
“登封,她還得睡多久?”
“小孩體內餘毒一直沒有清理幹淨,又遭受濕寒,怎麼也得十天半個月吧,而且……”
說話那人聲音越來越低,她竭盡全力想要睜開眼。
“奇怪,怎麼點了凝神香仍然在動?”
“不怕,我在她睡穴紮兩針。”
好象螞蟻咬她一口,不痛,但那一口釋放出無窮困意,田心到底不再動彈,微微翻身,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沉沉睡去。
睡夢中仿佛又回到了劍南,才隻三四歲光景,在黃安山莊高粱地裏,正是高粱米成熟時節,沉甸甸的米穗彎著腰身,秀美不可方物,她墊起腳尖伸手想要摘取,銳利的高粱葉子卻割得她手背血淋淋,阿爹在旁邊笑道:“小九,眼看手勿動啊。”
天氣好熱,好口渴,她拚命仰起頭,想要喝水,才這樣想著,就有清涼水滴喂進她口中,“慢一點,別嗆到。”
這聲音好耳熟,她用盡全身力氣睜開眼,就見著跟前坐著一個人,眉眼十分陌生,看她的神情卻充滿驚喜,“九姑娘……”
田心戒備縮到臥榻內側,“你是誰?”
那人怔了怔,摸摸自己臉頰,低垂長睫說道:“小人名叫王大光,是寄住別館的客人。”
“你怎麼會在我房裏?”
王大光鎮定說道:“小人剛剛路過九姑娘房間,聽到你睡夢中想要喝水,因此鬥膽推門進來。”
田心半信半疑,“我六姐姐呢?”
王大光笑道:“她昨夜看顧你一晚上,今兒早晨才休息。”
田心呆了呆,突然想起睡覺之前的事,騰的坐起來,掙紮著就想下床,“我這是在哪兒,楊玉呢?”
王大光按住她肩膀,“九姑娘,你在菩提寺感染傷風,燒得滾燙,六小姐送你回別館。”
田心想要推開他,“我得去菩提寺。”我得找到楊玉。
王大光說道:“你們走後沒多久,翡翠湖附近發生爆炸,菩提寺已經被埋藏在地下。”
田心呆住了,“難怪我睡夢中聽到轟天巨響,”突然想到元慶,登時麵色如雪,“你說翡翠湖發生爆炸?”
王大光點頭,“是的,有人在翡翠湖地底引爆開山炸藥,炸出個碩大洞口,翡翠湖陷落地底,正好填平那洞口,周圍民居也倒塌不少,尚喜官家行動及時,積極疏散民眾,才沒有傷到人,工部和神武營的工兵正在組織積極搶修,清理翡翠湖底汙泥,空出這塊地盤,據說要劃撥給太醫署擴招醫學生用,”頓了頓,補充說道,“這都是半個月前的事了。”
田心嬌弱身子搖搖欲墜,顫聲問道:“你的意思,翡翠湖陷落地底,填平了十八重門?”
王大光目不轉睛看著田心,“是的。”
田心腦中轟的一聲響,直挺挺倒回臥榻,王大光眼疾手快撈住她,“九姑娘,你怎麼了?”
田心緊緊閉上雙眼,淚水不斷自眼角滲出,人生真是一場噩夢。
元慶他淹死在十八重門地底了麼?
身旁有急促腳步聲傳來,六姐姐在她耳畔急切呼喊,“老九,老九你醒醒,元慶還活著,”又跺腳指責王大光,“你都跟她說什麼?”
田心沒來由的心弦顫動,睜開雙眼,“元慶還活著?”
六小姐大鬆口氣,用力點頭道:“是的是的,活著活著,那天楊玉領了我去玄應禪房,帶我鑽進一處陰森地道,我們走了好遠,一直到地底,果然見到一個大房間,編號與裴虔通的信童子說的一模一樣,猜測應該是關押元慶的牢室……”